杨眉偷眼瞧着面沉如水的谢览,便觉自己惹了祸事。
谢览挽着眉『毛』看完折页,拿在手中抖了一抖,问道,“三日前的事,怎的此时才报?”他犹在病中,声气低弱,然而一句话出口,路秋便直跪了下去,不住叩首,却不敢说话。
杨眉大感尴尬,便觉自己不能这么不仗义,讷讷张口道,“那个……其实……那天路秋他来时——”
“本督并未问你。”谢览开口打断,头也不抬。他此时仍旧卧床未起,身上只披了件夹袄,头发也未束,只是梳得通了,垂在身后——明明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他这么一开口便无一人敢作儿戏。
榻前跪着的路秋和路东,两个人唬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不住叩首。
杨眉本想替路秋找补找补,被谢览这么一斥便也默默地认了怂,只立在窗边全当自己不存在。
“中军哗变这等事,如需三日才能报到本督之处,日后若是中军覆灭,是否也不必让本督知道了?”谢览说着便将手内本子一掷。
那本子在地上辘辘滚了一圈,便如一条白练一般在地上铺展开来。杨眉定睛瞧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的字,还有几个鲜红的印章——听谢览的意思,这是中院军中发生哗变?难怪路秋那天未听召唤仍旧匆匆忙忙进来……
却被自己打发出去了……
谢览斥了一时,又道,“路东现在出发,走一趟中军,跟卫阶说,两边的人都押起来,一个也不许放,先押十日泄泄火。”
路东应了一声,面上『露』了尴尬之『色』,又叩首道,“只是……”
谢览只瞟了一眼便知他要说些什么,便道,“你拿我府督令去,李春亭若是不服,拿给他看,告诉他,本督不日便到,叫他且莫着急,总有叫他北击拓跋氏那一日,若再不消停,便自回家种地去。”他停了一停,又道,“你也告诉卫阶,叫他暂且节制南军,休生事端,最多不过十余日,本督必到。”说着便从枕下『摸』出一块玉牌来,握在手中。
路东应了一个“是”字,磕了个头,膝行上前,双手接了府督令,郑重道,“府督放心,臣必不辱使命。”说着便将府督令捧在手中,躬了身,自倒退着离开暖阁。
谢览又向路秋道,“你且回去反省,理一理五军军情通报线路,需知消息通转本是羽府立身之本,现如今大战在即,更作不得儿戏。本督有言在此,再发生今日之事,你这右府使,便让贤吧!”
路秋重重叩首,停了一时,又犹豫道,“府督,如今用人之际,能否……”他这么说着便瞟了杨眉一眼,鼓足勇气道,“……召路春……回来?”
谢览冷笑一声,断然道,“路春有违府督令,已令逐出羽府,永不召回,本督早已有言,路府使你可是忘了?”
路秋唬得一个哆嗦,再不敢多说,忙又磕了七八个头,匆匆辞了出去。
杨眉听他如此这般训斥,总有一种深深的中枪感,一直忍着没敢开口,好容易等路秋退出去,才向谢览道,“阿览,那日明明是我拦了路秋……”
谢览说了半日话,正在疲惫不堪之时,将将放低了身子,歪着头靠在枕上闭目养神,听她这么说,心中生了郁气,也不睁眼,平淡道,“你有你的理由,路秋有路秋的职责,他的职责若是谁都能在中途加以阻挠,他又怎能做这个府使?更何况此事你不明内情,也不全是因你……总之此事你别管了。”
杨眉听得气滞,又道,“那路春呢?他又做错什么?当日之事尽皆由我而起,如今……你谅解他一次不好吗?”
谢览睁开眼,一双桃花眼全是肃然的寒意,冷声道,“我逐路春出府之时已经说了永不召回,我出口之言,还未曾有过收回之时。”
杨眉立时便想到他当日说“若再有一次,我决不原谅你”的话,心中顿生惊惧,却再不敢提,两个人好容易才有了此时安宁,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揽?便讪讪起身,尴尬道,“我……去瞧瞧『药』煎得怎样了……”
谢览何等敏锐的心思,只瞧她面上神『色』一变,便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心中顿生悔意,正要开口唤她回来之时,却见她那背影已消失在门边。
他一时惊惶,正待掀被下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