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一震,突然说:“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不值得。”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吉南南惊了一把。
可是,邹烨磊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深的走廊中。
翌日。
吉南南又去了医院,陆盈心的情形好像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卧床不起,但是,从窗户看过去,已经可以进一些流血,只是一张脸,苍白如鬼,衬得那双黑瞳更加深幽,让她的心里阵阵发凉。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她确实是很怕这个女孩子的、。
她跟关咏兰不同,关咏兰泼辣野蛮,做事只凭一股狠劲,走得全是暴力路线,可是,陆盈心走的却尽是阴招,你常常会在不自觉中,就着了她的道儿。
她一直站在窗口边,可能陆盈心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她吓了一跳,连忙避到一边去,过了好一阵子,才重又回到窗口前,没看几下,门突然开了,陆风站在门口,目光如箭,似是要在她身上戳个成千上万个窟窿。
“既然来了,就进来,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好像不是你吉雨君的作风。”是陆盈心的声音,很软弱,却仍是她平日里惯有的那种口气,阴恻恻的。
吉南南走过去,说:“这确实不是我的作风,只是,怕你还没醒,再见到我,气血不顺,不利于身体恢复,这才没有进来。”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好象很关心我?”陆盈心翻着眼皮瞄了她一眼。
“盈心,留点力气养伤吧,跟这种女人,有什么话好讲?”陆风冷哼一声,就要把吉南南往外赶。
陆盈心却阻止了他。
“爸爸,或吉,吉小姐是有很要紧的话跟我讲。”
“我确实是有很要紧的话要跟你讲。”吉南南坐下来,歪着头看了陆盈心一会儿,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目的,就是为了让邹烨磊坐牢吗?”
陆盈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说:“吉小姐好像有点本末倒置了,邹烨磊是因为刺伤我,才会去坐牢,而不是因为我要他坐牢,才会让他刺伤我。”
吉南南冷然而笑,“这个问题的真相是什么,也吉只有你自己的心里清楚。”
陆盈心的眼中无声的浸上了凉薄如霜的清冷,清冷中却又有一抹犀利的怨,她冷笑,“吉小姐,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还是,坦白的说出来吧!”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问清你的目的。”吉南南淡淡的答。
“听起来有些拗口,”陆盈心微晒,“不过,我还是听明白了。”
“你一向很聪明,怎么会听不明白?”吉南南轩一轩眉毛,声音忽转低柔,“你不想让他入狱,对不对?”
陆盈心盯着她看,眼里的怨怼还在,只是,有一点点盈盈的光在闪动,良久,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说:“吉雨君,你去告诉邹烨磊,如果他肯离开你,娶我,那么,我撤回告诉!”
吉南南微微喟叹。
“在你看来,我的这个要求,很可笑,对不对?”陆盈心目光锐利。
吉南南点头,“你这又是何苦?这样求来的一份爱,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如果他是一个会被你要挟而就范的男人,那么,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值得你爱,如果他拒绝了你,你却又什么也得不到,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好像都不尽如人意。”
陆盈心突然急促的喘息起来,额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咬着牙,奋力的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可是,撑了半天,还是颓然倒在了。。
吉南南试图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打开,“不要你假惺惺!”她的目光冷毒,吉南南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触到了她的最痛处。
“我只要你转达这一句话,至于邹烨磊是什么反应,用不着你管,还有,不要摆出这么悲天悯人的表情来,我看着就觉得厌烦!”
陆盈心把身上的被子抓了又抓,脸突然又转潮红,她的头在枕头上磨来蹭去,目光更是吉南南身上游移不定,呼吸声却是愈加粗重,就好像是一只破烂的风箱,那样吃力而刺耳,吉南南连忙说:“陆盈心,你不要激动,我,我改天再来罢!”
“你把我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邹烨磊,如果……如果他不肯,那么……你就告诉他,不要怪我……”陆盈心挣扎着喘息着吐出这几个字,那声音艰涩,不过两三句话,却说得吃力无比。
吉南南还想再问什么,但看她的情形,像是马上就坚持不住,适时陆风闯了进来,一看到陆盈心满脸潮红,身子却在微微颤抖,不由大怒,对着吉南南咆哮,“你能不能让她安静些?能不能?不要再想着为邹烨磊说情,就算盈心同意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的,滚!给我滚出去!”
他的大掌一扬,竟似要将吉南南打过来。
吉南南狼狈不堪的连连退后了几步,刚刚退出门外,那门贴着脸嘭地一声关上了,撞上她的鼻尖,酸痛无比。
颜莹玉走了过来,关切的问:“他们骂人了?”
吉南南笑着摆手,只说是门撞到了鼻子,颜莹玉又问:“陆盈心怎么说?”
“她还是那样执迷不悟,”吉南南叹口气,“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的爱,可以这么偏执。”
“偏执?”颜莹玉咀嚼着这两个字,“过度的偏执,就是一种精神疾病了,叫偏执狂!”
“偏执狂?”吉南南涩涩的笑,“她要真是偏执狂,倒好办了。”
“能拿命来威胁男人,妄图得到爱的女人,我看离偏执狂也不远了。”颜莹玉耸了耸肩。
叹息,除了叹息,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吉南南拿了包和车钥匙,赶往拘留所。
她并不确定邹烨磊能见她,但是,她必须要把口信带到。
邹烨磊果然选择闭而不见,吉南南不得已,便趴在桌上,写了一封信给他,信里自然是极尽开导之能事,一则希望他能将那天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另外一点,自然是希望他能答应陆盈心的要求,从长计议,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写是写了,也是苦口婆心之至,只是,写着写着,心里便生出无尽的茫然来。
邹烨磊如果是那种极易变通之人,自然会应了陆盈心的要求,先获得自由再说,就算履行诺言娶了她,以后也还是可以离婚的,又不是结了婚,就必须拴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他又如何肯答应?
写到最后一个字,笔锋已是绵软无力,她将信折起来,递给。,请他代为传递进去。
她写了那么久,绞尽脑汁,力图一举打动他,让他的心思松动,可是,那封信只传进去不过十分钟,他却又已写了回信过来,寥寥的几个字:我宁愿坐十年的牢,也不愿与她结婚一天!
那么决绝,却也带着深深的怨怼。
吉南南对着那张字条发呆,她不敢确定,如果陆盈心看到这上面的话,会作何反应。
明白了邹烨磊的心意,也就不再相劝,更不敢去指望陆盈心会大发慈悲,她那种人,估计连慈悲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虽然不想听萧卓岩的建议,可是,到这种山穷水复的地步,他那天的话,还是悄悄的浮上心头。
如果能抓到陆盈心的把柄,再拿来要挟她,虽然也有些不怎么光明磊落,可是,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里一想,心里就蠢蠢欲动,虽然还是想不明白萧卓岩为什么要那么好心的帮邹烨磊,但是,现在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里有种很模糊也很奇异的感觉,她相信他!
她居然那么笃定的那么稳妥的信任萧卓岩?
真是不可思议!
只是,如何让邵凤开口呢?
她的脑中转若飞轮,萧卓岩说的对,没有一个人愿意去为别人顶罪,除非,她帮着顶罪的这个人,给了她很可观的利益,足可以抵消她入狱几年的苦楚。
她自己已然入狱,自然是无法享受到这份利益的妙处,那么,定然是有她看重的在意的人,可以得到这样的好处。
精神陡地一振,对,去查一查邵凤还有什么亲人!
她将车子转去张伟的咖啡店。
提起邵凤,张伟的眉头皱了很久,沉思半晌,说:“好像没听说她有什么亲人,就一人住在那幢小区里。”
“那小区里比较了解他的那个老保安,你还能记起来吗?”吉南南问。
“那是当然!”张伟回答,“这样吧,我带你去那个小区一趟!”
两个人到了才知道,那个老保安早就不做了,回老家养老了,而新来的保安,对于邵凤这个名字,都是摇头三不知,而邵凤所在的那幢房子,经过确认,现在根本就没有人居住。
吉南南相当的沮丧,回去时一直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张伟一再相劝,见她还是愁眉不展,突然说:“不然,我们去监狱里去找邵凤吧!”
吉南南点头,立刻调转车头去邵凤所在的监狱,不过,到了那里,又吃了个闭门羹。
“她说不想见你们,你们请回吧!”狱警说。
吉南南简直连掌方向盘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伟代替她开车,一路无话,到了咖啡店门口时,天已近黄昏,张伟下了车,吉南南一转头看见数支粉的千头菊,在街角某处开得绚烂多姿,吐露着暗香,突然记起来,那是自己的花店。
有几天没去花店了?
吉南南记不起来了,好像自从邹烨磊出了事,她就再也没踏进花店一步,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小梦打理。
实在是太忙了,终日奔波,却依然一筹莫展。
停了车子,吉南南走进花店。
小梦正在和一个穿着白毛衣的女孩子花瓶,两人叽叽喳喳的说得还蛮欢,一抬头看见吉南南,小梦笑得惊喜,“吉姐,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都忘了你还是我的老板了。”
那个穿白衣的女孩子也笑,也叫吉姐,吉南南这才注意到,原来是秦雪。
她笑着跟她打招呼,“秦雪,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