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礼寿也不是平白无故地吹牛,他早就与昭敏勾搭上了。一边是喜隐父子要夺位,必须要拉拢人手,昭敏得耶律贤宠信,这些年来大开法门,在朝中收了不少信佛的弟子,甚至连皇帝身边的心腹之人,都有他的信徒。如得昭敏相助,必会事半功倍。
另一边,昭敏势力虽大,却如沙上城堡,并不牢固。他的荣耀建立在皇帝的宠信上,而如今皇帝眼看就要不行了,摄政的皇后对他反感,甚至为他和皇帝曾发生争执,以至于皇后为皇帝祈福,竟弃天雄寺而选开龙寺。此举既摆明了皇后不会弃皇帝的崇佛之举,也更明明白白地将昭敏排除在外。
沙门之中,也并非都是齐心协力的,如果皇后不厌佛而只是厌昭敏,不必皇后动手,就会有人帮助踩下昭敏。所以,如果昭敏不想将来面临从云端跌落的命运,他就必须要找对下一任皇帝投资。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留礼寿说:“横帐房三支,本来就应该轮流为帝,我祖父曾经最接近皇位,不幸却错失两次。如今,穆宗与罨撒葛无子,小皇子年幼,我李胡一支,父子俱年富力强,正该继承大位。大师是聪明智慧之人,当知道这从龙之功,对佛门会有如何大的帮助!”
昭敏假惺惺道:“贫僧受主上恩惠极深,对主上忠心耿耿,实不忍人皇王一系,皇位旁落。”
留礼寿冷笑一声:“大辽建国以来,哪有小儿郎能够坐稳皇位的,到时候只会引来更激烈的皇位争夺,大师一心要为主上考虑,那就更应该在新皇帝面前,得到能够保全文殊奴兄弟『性』命的权力才是。”
昭敏眉『毛』一耸,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留礼寿知道他已经动心。他特意此时跑来,就是要最后敲定,所以干脆用上一剂猛『药』:“或者是……大师等到皇后继了位,对大师和沙门下手,再由主上的子嗣,成为汉臣韩德让的继子?”
昭敏合十不语,他私心再重,毕竟不如留礼寿这般什么脸面都敢撕下来,所以之前两人虽然各种暗示会意,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到这最后一步。
而今,留礼寿给了他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既顾全皇帝对昭敏的情意,又可以让昭敏站到皇后对立面的理由。他的所作所为,并非背叛,而是为了在新主面前保护皇帝的幼子们,为了防止皇后为情欲所『惑』让汉人窃取大辽至高权力。所以他勾结留礼寿谋逆的行为,恰恰是出自对皇帝的忠诚。
撒懒站在留礼寿身后,面无表情。这番话,正是他针对昭敏而设计的,昭敏不需要别人说服他的理由,他只需要一个粉饰他背叛的理由。
一室寂静,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一滴滴似打在心上。留礼寿已经显得不安,但撒懒仍然镇定如常。
但见昭敏一颗一颗数着念珠,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主上自召见休哥惕隐后,已昏『迷』数日,太医们皆有不好的猜测。”
留礼寿哗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消息可靠?”
昭敏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留礼寿握着拳头一挥:“好!太好了!”随即又懊恼起来:“来得太快了些。”
昭敏叹道:“主上是心怀大志的人,他一生挣扎于病榻,是不会愿意自己仍然死在病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