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曹节看司马孚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于是便伸手按在了玉玺上问道:
“怎么?你也想来拿这个吗?”
此时的司马孚所想的,并不完全是协助司马懿逼迫天子在禅让诏书上盖玺,他更加在意的是曹节的安危:“皇后娘娘,您应该明白这件事谁都改变不了,包括你我在内,又何必因此和魏王兄妹反目,徒添仇恨呢?”
听了司马孚的话凌草姐大失所望,她冷哼的一声:
“道理很简单,因为本宫是陛下的皇后,而曹丕是陛下的臣子,自古以来哪有做臣子的逼迫主君让位的?你还真把曹丕当成是尧舜那样的圣贤了?他还差得远!”
看司马孚已经没有了反驳之言,曹节心中很明白,曹丕现在想要称帝的野心是任谁都无法阻止的,她更加明白就算是自己这个亲妹妹挡在曹丕的面前,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司马孚之所以来劝自己,无非是曹丕给自己的最后警告。
就在这时来自德阳殿的内监急匆匆的跑过来,向曹节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说:
“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有旨,请娘娘迅速将玉玺送至德阳殿...”
这下子曹节的心情也几乎崩溃了,她见刘协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禁含泪说道:
“我想曹丕他现在一定在积极筹备禅让大典的虚伪戏码了吧?”
说着曹节站起身双手捧着玉玺走到了司马孚的面前,司马孚见她终于愿意交出玉玺,不觉内心松了一口气,为了进一步加强曹节性命的保障,他还对曹节说:
“娘娘,卞太后多年没有见您心中甚为思念,这次下臣前来之时她老人家特意嘱托,请您务必要回洛阳探视。”
曹节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看出来司马孚此举是为了支开自己,因此她并不领情:
“司马孚,没想到现在的你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你给我听好了,哀家即使不再是大汉的皇后,也永远是刘协的妻子,我永远不会舍弃陛下!”
司马孚从曹节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决心,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了她的。
想到这里司马孚只能放弃了劝说,将精力放到协助司马懿推动禅让的角度上。
出于对玉玺无上权威的敬重,司马孚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准备接过玉玺。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盛放玉玺的托案即将要递到司马孚的手心时,曹节忽然将玉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玉玺在地上沿着不规则的运行轨迹滚落到的一旁,曹节手指着司马孚骂道:“曹子桓这么做有违天道,上天绝不会庇佑他,必定会降下天谴,他的江山不会长久,迟早有一天他的后辈会像今天一样,坐视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德阳殿被爆发的氛围早已平息了下来,司马懿静静的跪在了席案前,而刘协也静静的坐在他的对面,两个人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似乎当做对面的人完全不存在...
一个时辰过去了,端着盛有玉玺托案的司马孚将其送到了刘协的面前。
意识到自己已经毫无选择余地的刘协,伸出手缓缓的从托案上拿起了玉玺放在了锦帛的正上方,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勇气在上面盖上玺印。
在面临要亲手葬送大汉百年社稷的时候还是犹豫不决,就在此时,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了刘协手背的正上方,连同他手中的玉玺一齐用力向下按去...
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位于刘协正对面的司马懿。
此时的刘协仿佛想到了之前董卓威逼自己在迁都长安的那一刻,自己因为犹豫迟迟下不了决心,眼看董卓杀心已起,司马懿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做出了与几天完全相同的举动。
可今天的司马懿,却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刘协的心中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司马懿将盖有鲜红玺印的锦帛仔细叠好,然后又塞回到了自己的袖袋之中,和司马孚一同向后退了几步,朝刘协行礼说:
“陛下英明,臣替天下苍生感谢您的恩德...”
说罢司马兄弟便转身离去了,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曹节来到了德阳殿,她本以为刘协会因为此事而万分悲伤或者嚎啕大哭,但令她惊讶的是刘协的表情看上去竟是如此的轻松。
曹节以为刘协因为受到打击太大而心智扭曲了,所以赶紧上前想要安慰他,不曾想刘协却小声对她说:“仲达他...没有变...”
得到天子的禅让诏书就等于是得到了天子的认可,为此曹丕对司马兄弟此行的功绩非常满意,他手捧着禅让诏书红光满面的问跪在堂下的司马兄弟说:
“两位爱卿此行劳苦功高,想要什么奖赏尽可直言!”
“这是下臣和愚弟应尽的本分,能够尽早目睹王上的登基大典才是给我们最好的奖赏。”
此时司马懿却显得很平静,他提醒曹丕说:
“虽然天子已经答应了禅让,但王上仍旧不可大意,下臣认为当效仿先王进封王爵之位时的策略,以三让为仪,这样也可掩天下悠悠众口...”
曹丕认为司马懿的顾虑很全面,便依他的计策行事。
公元220年(延康元年)十月十三日,汉朝最后一位皇帝在高祖陵祭祀,随行者还有代理御史大夫张音,他手捧天子印绶以及诏书陪同刘协正告历代列祖列宗,自己已无能再撑持大汉的社稷,故而将皇位禅让给魏王曹丕。
曹丕却按照司马懿的建议,假意先后三次表示自己无德无能,实在难以堪当大宝之位,并请天子收回成命,自己愿意继续作为汉室的臣子鞠躬尽瘁。
这种无聊的戏码自然骗不过刘协和曹节,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配合曹丕将这出闹剧唱完,于是就有了刘协的第四道禅让诏书。
这下子曹丕不再客气,正式接受了大汉天子的禅让。
同月二十九日,曹丕将秘密派遣贾逵于繁阳建造的封禅台公之于众,并且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登上了祭坛,从刘协的手中拜受了天子玺绶,戴上了象征至高无上的十二旒冠冕。
从此,历经东、西两汉,长达四佰零五年之久的汉室王朝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苟延残喘,从此彻底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站在百官之列遥望着祭坛上拱手向曹丕称臣的司马懿明白,现在的他已经做了最不想的做的事,但同时也是非做不可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