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父亲如此羞辱母亲的司马昭,拉着母亲的手快步离开了舞阳候府的大门,王元姬也跟在身后,她看着面色铁青的司马昭,知道他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而张春华也似乎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在回到洧阳侯府后开始变得郁郁寡言。
面对酿成这一恶果的“幕后推手”王元姬,司马昭对她是很有意见的,他当着张春华的面儿指责王元姬自作主张:
“我们家的现在的情况够乱的了,你怎么还把母亲带回家呢?”
张春华见状出言劝阻道:
“昭儿你不要责怪元姬,她也是一片好心,是我当初所做的错事令你父亲痛苦终身,我也不怪你的父亲,他这样对我是应该的...”
可王元姬却觉得很奇怪,明明在司马懿第一眼看到张春华的时候,眼神之中充满了温情,但是这种温情却在柏夫人和赵蕊来到之后瞬间湮灭,转而变得冰冷无情,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可见这其中定然是有某种不为常人所知的文章。
洛阳距离温县并不算太远,所以钟毓奉了司马懿所托后在极为保密的情况之下,带着邓艾星夜兼程的赶到了温县,抵达埋葬司马家历代先人的族陵内,但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天黑之后,钟毓和邓艾见四周无人才点着火把再度回到了陵墓前。
两人在司马朗的墓碑前恭恭敬敬的向其行礼赔罪说:
“伯达先生,我们是为了查明杀害您的真凶才会来叨扰您的宁静,希望您在天之灵不要见怪,并请保佑我们能够查明真相...”
说罢,钟毓便示意邓艾动用铁锹开始挖掘司马朗的坟墓,在封土层被挖开之后,他们穿过甬道来到了墓室,见到露出了摆放司马朗遗体的棺椁,邓艾掀开了棺椁的盖板后,手握火把的钟毓在邓艾的搀扶之下跳了下来,他一面捂着口鼻借以避开难闻的异味,一面用火把照亮已经只剩骨骼存在的遗骸。
令他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司马朗的骨骼明显呈炭黑状,可见他生前是中过剧毒的,而非感染瘟疫那么简单。除此以外,细心的钟毓还在轻轻拨动司马朗遗骨的过程中,发现除了正面左胸处的肋骨出有刀刃刮痕之外,居然在他的后肩的锁骨处也发现了类似的刮痕。
如果说左胸处的刀刃刮痕是张春华所致,那么右肩锁骨处的刮痕又是哪来的呢?
张春华如果想要杀死司马朗的话,的确有第一剑没刺中从而再刺第二剑的可能性,但根本不需要下毒,因为以司马朗和张春华的亲密关系,她想要突然间痛下杀手的话机会多得是。
因此根据钟毓的分析,在张春华最后一次见司马朗之前,一定还有人和司马朗碰过面。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推论,他取回了一小块发黑的骨骼,派遣邓艾火速送往上党交给羊衜核实这是哪一种毒,然后自己返回了洛阳。
邓艾将黑骨送至羊衜手中后,羊衜便马上着手开始调查,结果却发现这种毒与先前羊发、羊承所中的毒素一样,都是石骨草之毒。
若是平常的毒素可能羊衜还会再加斟酌,可这种毒他是绝对不会弄错的,因为这就是夺去羊承性命,导致蔡珏痛苦终身的剧毒。
他将结论告知邓艾后,邓艾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洛阳将结果告知司马懿和钟毓。
这下子司马懿的怀疑和钟毓的论断就得到了铁证,司马懿听完羊衜托付邓艾转交回来的书信后,盛怒之下将书信重重的扣在了案面上:
“他们一定是担心春华改变主意下不了手,所以赵蕊才会选择亲自动手,只要她的身份没有泄露,那么不管是谁杀死司马朗都没有区别,因为我一定会将凶手锁定在春华的身上!”
钟毓也分析说:
“表面上看是春华终结了伯达的生命,但实际上中了石骨草之后,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是必死无疑的,反而会在死前遭受极大的痛苦。而春华非但不是杀害司马朗的真凶,反而是帮助他早日摆脱了痛苦。伯达他心里一定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想用自己的死来化解春华心中的仇恨吧...”
司马懿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年来对春华的误解,同时赵蕊的歹毒也令春华内疚了这么多年。
可钟毓有一点不明白:
“既然伯达生前留下了遗言,那为什么不将赵蕊毒害自己的事实说出来呢?”
“我们当初落难之时,是黎阳守将赵威孙救助了我们,他临死之前将他的独女赵蕊托付给兄长照顾。我想兄长是因为料到我知晓真相后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才袒护她的吧...”
听了司马懿的话后,钟毓问道: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把春华接回来...”
司马懿摇了摇头:“现在赵蕊仍旧没有放过春华的打算,只是她沉浸春华为我所抛弃的快感之中故而迟迟没有下手。我表面上继续维持冷落怨恨春华的现状,反而会让赵蕊放松警惕,如果把她接回来的话恐怕柏柔会对她不利...”
“你终于承认先前那样对春华是故意为之的了...”
钟毓笑道:
“你假装宠幸柏柔,是在于你发现了她是桓范、赵蕊和曹睿这些人中之一的耳目,更加有可能也会成为他们杀人的利刃。而你疏远若歆,是因为赵蕊对你由爱生恨,所有在你身边的女人都是她打击的目标,所以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要保护她们吧...”
显然司马懿的心事全都被钟毓给猜透了,不过他并不愿意承认,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边:
“先前听赵蕊的口气,好像并没有完全被我对春华的态度所骗,所以还是大意不得...”
说到这里钟毓想起了另一件事,便给予司马懿建议道:
“听说那个叫元姬的丫头与子上(即司马昭字)关系并不融洽,不过却和春华相处的很好,你现在碍于情势不能直接和春华联系,我想她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司马懿将钟毓的话听了进去:
“看样子,我要找个机会和她聊聊了...”
自从张春华被司马懿所伤之后,虽然坚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出错,但张春华当着众人的面被司马懿狠狠羞辱了一番,王元姬因为内疚便比往常更加频繁的出入洧阳侯府,想要安慰张春华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一天当她也像往常一样,在家里亲自做好了点心打包装盒,准备动身前往洧阳侯府。
在她出门之时,恰好撞见了在庭院中散步的王肃,他看到王元姬便猜到了她想要去哪儿:
“你这丫头,成天往张夫人那里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忘记自己还是王家的女儿了...”
王元姬急忙否认说:
“谁说要嫁给那个司马昭了,我是因为夫人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心里觉得放心不下,所以才会经常去探望她的。”
王肃听后皱了皱眉:
“张夫人心情好与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元姬一撇嘴:“我和她投缘呗,好了,不和您说了,我要走了。”
不知为什么,王肃自打看到了管辂的那卷谶语文字之后,心中本来对司马昭和王元姬之间的婚事的犹疑渐渐淡化了,毕竟管辂曾说王元姬有“母仪之相”,而司马昭又有“王者之相”,自己实在没有理由再去反对这桩婚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离开兰陵候后的同时,王元姬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人在跟着她,直到她走到一条人眼较为稀少的巷口时,跟踪她的人这才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元姬姑娘...”
王元姬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不轨之徒,可当她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傅嘏时,她顿时松了口气:
“兰石先生,原来是你啊,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呢?”
傅嘏回答说:“元姬姑娘,大将军有请...”
见是司马懿邀请自己会面,正好王元姬也想质问他为何那样对待张春华的理由,于是便跟着傅嘏从小路穿行至一座宅邸的后门,随即傅嘏在察看了四周没有他人跟踪尾随之后,便开门领着王元姬进去了。
进门之后王元姬这才发现这里并非是舞阳候府,而是陈群的颍阴侯府,司马懿没有在自己家中和王元姬见面,而是选择在陈群的府中,这不禁引起了王元姬的好奇。
很快傅嘏便领着她来到了陈群的书房,当时陈群正在和司马懿对座弈棋,傅嘏站在门口禀报说:“启禀大将军、司空大人,王元姬小姐已经请到了。”
陈群本来手已经伸进了棋盅之中准备继续落子,听了傅嘏的话后便将手又收了出来,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司马懿说:
“看样子咱们这局棋得过会儿再下了...”
说罢他便站起身离开坐塌走向了门外,司马懿也直腰拱手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