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任仲达和李瑶计划,让任沁先带着冯澄思在酒店暂居两天,李瑶这边请好假交接完完手头上的病人,再前往京都帮母女俩安顿好一切。
临近出发,李瑶接到母亲邻居打来的电话,说七十岁的老母亲上洗手间的时候摔了一跤,正在去县城医院的路上,当即李瑶拿起包袱赶往长途汽车站。李瑶的老家距离连城三百来公里的一个名为“予乡”的古镇。予乡面积35公顷,为五个湖泊环抱,由49座桥连接,网状河流将镇区分割成七个岛。古镇镇内家家临水,户户通舟;明清建筑保存完好。
李瑶有个弟弟比任沁大了十来岁,是天生的脑瘫患者,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为方便照顾李瑶曾经一度把老母亲和弟弟接来连城。可老母亲离开故土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亲戚和朋友,成天待在屋内反倒病了几场。弟弟更甚出门几次之后,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神,避他如蛇蝎的举动,就吵着要回家。于是,这些年老母亲带着弟弟一直生活古镇。
任沁在得知祖母住院之后,深知祖母和舅舅身边离不开人,便阻止了李瑶来京都,并答应会请个保姆来照顾她和冯澄思的生活。
任沁和冯澄思抵达京都后一切都得重新开始,找房子,帮女儿联系学校,改名字……就算请了个临时护工照顾母女俩的生活,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操心。
植皮手术是一种针对皮肤问题的美容手术,一般会在自身健康皮肤处取下一部分皮肤,用来覆盖切除疤痕的区域,说穿了就是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的修复方法。针对像任沁这种大面积烧伤或烫伤的病人比较有效。
任沁手脚烫伤创面大,被判定为二度烫伤,听从医生建议分批从腿部取皮,进行植皮手术。先进行手部植皮,两周之后再进行脚部植皮,母女俩前往京都之时,正值任沁做完脚部植皮的第二周,刚拆完线在家卧床休养。
植皮手术的成功与否主要看植皮的成活率,因而术后恢复显得尤为重要。
到京都后,女儿的学业在任沁心中是头等大事,由于轮椅不便,任沁改用拐杖出行。由于术后未能得到好的照料,脚部创面感染,新植的皮瓣被细菌吃掉,未能存活,植皮手术失败,同时被取皮的右腿严重水肿感染,异常疼痛。
任沁不顾冯澄思与护工的劝阻,答应待带冯澄思到新学校报道后,前往医院治疗。
就在去新学校报道的那天,母女俩人刚下出租车正过马路,任沁因腿部剧痛难忍,突然摔倒在地,始终搀扶着母亲的冯澄思,年纪小力气不足,也被带着倒地。
当时正值早高峰车辆川流不息,司机刹车及时才幸免于难。
司机是个好心人,当即把任沁送往医院,医生会诊后再次清创伤口,重新进行植皮手术。任沁住院的那段时间,冯澄思白天学校上课,晚上在医院陪妈妈,任沁不忍女儿这么辛苦,积极配合治疗。
待到任仲达和李瑶来京都之时,任沁已经出院在家休养,在任沁的刻意隐瞒之下,二老以为女儿伤势只是恢复得慢,也未作多想。
可作为亲历者的冯澄思,在心中留下深刻创伤,时至今日,午夜梦回之时,依旧会被当年的那个画面惊醒。
风哗哗的刮着,任尔风一口气奔至校门口,她面色惨白,向来澄净清澈的双眸,也像被乌云遮盖的月亮,一刹那黯淡无光。发鬓凌乱,从脑门渗出的汗珠,合着一缕发丝贴在脸颊。
望着前方紧闭的校门,恍惚间觉得浑身无力,停下脚步五指插进头发中,蹲在校门口的榕树下。
陆辰睿赶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上身贴着大腿,整条脊背略弯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下巴抵在双膝,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蜷成小小一团。盯着濒临死亡的蚂蚱看得出神。
他想是不是每个女孩背脊,都能有她这么柔软。她目光低垂,睫毛长而卷翘,随着她的情绪微微煽动,时不时触碰眼睑下方青色的暗影。她此刻什么都没做,只暗暗的盯着一处发呆,一种不知名的伤感向周遭慢慢发散。
陆辰睿凝眉,深深的看着她。
这时,校园广播响起,一首经典老歌传入耳内。“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每当这首歌响起就意味着,所有学生要到操场集合,举行每周例行的升国旗仪式。这首歌在云逸一放就是三十年,曾被无数云逸学生吐槽,又在毕业后让无数学生回忆。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陆辰睿很不喜欢后面的几句歌词,每每听到都忍不住蹙眉,在找到她之前,总觉得这首歌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甚至有时会想,找到她之后,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保护者,他又该如何自处。
不过,幸好!
“喂!你这抱头蹲地的姿势,还真是和罪犯投降没两样啊!你都感觉不到过路人看你的眼神有多么的…一言难尽。”
之前营造的伤感的氛围,在男孩的这句话中烟消云散,任尔风猛地把手放下站起身,瞪向榕树下的男孩。
男孩倚靠在粗壮的树干,双手插兜,单腿曲起踩着树干,长身玉立,颀长挺拔,头转向右侧,神色淡淡,看着逸景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凉凉的说着闲话。
任尔风看了他一眼,还没从之前的情绪中抽身出来,没和以往那样和他斗嘴,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十几步开外校门紧闭,想要进入学校只有穿过门卫室,任尔风趴在门边往里瞧,有两个校值日生在和看门的大爷唠嗑。
看门的大爷对任尔风印象特别深刻,首先当然是为她每日啃着油条吸着豆浆,吊儿郎当擦着时间点进校门的形象,以至于每天大爷看到任尔风进校门,不用过脑都能知晓还有多长时间打铃。更把周围的同学都一个劲的往前冲,任尔风慢悠悠晃着,像在漫步的画面,当成看门生涯的乐趣。
其次呢自然是因为少爷。
今天铃声响起,大爷就纳闷了,难不成“擦边球”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果然没过多久,一直盯着门口的大爷,就发现了往里窥视的小脑袋。
大爷起身把保温杯放在桌面,对身边两位值日生道:“同学们你们先坐着,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任尔风听见声响转身躲在灌木丛后,大爷站在门卫室外的空地上伸胳膊伸腿的,正巧沈副校长开车进校园,大爷在门口和他寒暄了几句,“沈校长啊!田径场上那边墙确实矮的点,前天巡夜又发现了几个住校的小兔崽子要翻墙,我年级大了不记事儿,老忘老忘,今儿见着您了,才想起来……”
“这样呐!升旗仪式结束后,我让人去看看。”
“好嘞,不耽搁您。”
待俩人离开,任尔风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手指摩擦着下巴,思考状,“田径场…矮墙…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