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昶害怕地抬头看了他爹一眼,然后双膝一屈跪了下去,低声坦承道:“父皇恕罪,儿臣今日去见了母亲。”
提到陆瑰云这个敏感人物,谁也不敢再轻易出声。宫内安静得连针落下也能听见。
正好这时宫人来上茶,度着主子的脸色,连走路都不敢出声儿,将茶呈上桌案就赶紧退出去守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连累。
皇帝脸色没有预想之中的难看,而是淡淡的,分不出喜怒:“你倒是坦诚。”
孟和昶双手撑着地,眼眶湿润着道:“请父皇听儿臣说完,再治儿臣的罪。”
皇帝端起茶碗,神色自若:“你说。”
“儿臣……儿臣想念娘,所以偷偷跑去瞧她,还……说了昨夜的事。娘听说三爷爷被父皇罚俸,让儿臣将平日的月例银钱取来补偿三爷爷。她,她还……”
皇帝尝了口茶,俯视望去,见儿子说到此处,后背有些起伏,应该是哭了,顿时觉着口中的茶没了滋味。
“她还怎么了,你起来说。”
“是。”孟和昶从地上爬起,擦干净眼泪,说道,“她说怕连累儿臣,让儿臣再别去了。”
小爷眯起了长眸,没想到那毒妇还有此等觉悟,看来也不全是丧尽天良。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女人能在他身边潜伏这么多年,而不露出狼子野心,肯定是有非常手段和极深心机!说不定,这不过是她博取同情的一个诡计罢了。
“你本就不该去,免得让那罪妇教坏了你。”皇帝放下茶碗,语气仍旧淡淡,却不经意间比刚才多了几分温情,“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是,谢父皇。”
皇帝又看向蜀王,岔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朕记得,每年过年三叔都会作些字画,不知今年写的什么?”
蜀王命人去书房将自己的书画取来,皇帝展开,一一细阅品评。聊到共同话题,气氛这才变得热乎起来。
最后,皇帝看中了一副草书长卷的《千字文》与一副游春图册,抬头笑问:“三叔可愿割爱?”
孟世端哼了一声,嫌他虚伪,道:“天下之物,皇上想取便取,何况是臣这等拙作。”
“朕不想夺人所爱,也无意借势欺压,不若这样,朕买下三叔这两副字画,出两千两银子,如何?”
两千两银子,差不多也就是蜀王府一年的进账,皇帝此举,无非是通过另一种形式,变相地补偿昨日的惩罚。
这样,孟和昶也不必再觉得对孟世端有所亏欠。孟世端也不至于因罚俸而过得窘迫。
孟和昶知道皇帝在和自己示好,到底是亲叔侄,不会当真记恨彼此,点头玩笑道:“那你日后觉得买亏了,本店概不退换。”
皇帝笑得眉眼一弯,果然还是他那插科打诨的三叔,颔首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叫人把字画抬回去,就给您送银子来。”
冷宫,雪初化。
下雪不冷化雪冷,陆瑰云坐在屋子里的炉火前取暖,看着火苗在眼前窜动,心思却神游到了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