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叶选的西餐厅开了四十几年,是当地的老字号,隐藏在长长的胡同里,一般人很难找到。
“两位?”推开门,服务员迎了上来。
卉叶点点头:“还有靠窗的位置吗?”
“当然,这边请。”
餐厅有两层,只有大厅,没有包厢。装修与摆设普通,白红瓦墙壁,罩形吊灯,套了赭石色绒布的椅子,条纹的桌布。
乍一眼看去,餐厅内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客人,以家庭为单位。卉叶和景司一算是少数几个年轻面孔,唯一单独一桌的年轻人。
她翻了几下菜单,就决定了:“奶油松茸蘑菇汤,咖喱饭和炸猪排各半份,土豆沙拉,还有熔岩蛋糕,蛋糕晚点上。”
“一样。”景司一合上菜单。
“别和我吃一样的。”卉叶看着菜单:“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没有。”
“那给这位先生来一份蛤蜊汤,烤银鳕鱼,炸猪排半份,多加蔬菜。”
先上来的是汤,卉叶尝了一口,这才摘下墨镜,从包里拿出皮筋绑起头发,看上去是个小姑娘,又带着一丝女性的柔美。
见景司一盯着自己,卉叶说道:“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这么多年,味道一直没变。”
她撕开桌上的小餐包,放到汤里浸泡,再用调羹舀起送进嘴里,看上去非常满足。
上次吃早茶,景司一就察觉到了。
卉叶吃东西时看上去很幸福。不仅自己吃得开心,也能让看着她的人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景司一也把面包泡进了汤里,蛤蜊的甜味和面包的香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明明是非常普通的食物,尝起来却意外美味。
看到他的神情,卉叶的眼睛亮晶晶的,在猪排饭端上来后开始大快朵颐。
“你没觉得量很多,价格又亲民吗?”卉叶的语气几乎带了些自豪:“不过感觉你不像会到平民西餐厅吃饭的人。”
感情她是把自己当作没吃过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儿了。
景司一淡淡道:“你也不像。”
“卉家是从我父亲这一代才起家的,大概在我出生后才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她说这话时微微笑了,笑得云淡风轻,马尾扫落到身前,声音带着一股浓烈的怀念感。
几乎让人想到从前小小的卉叶是怎样坐在这张桌子旁,开心而幸福地吃着午餐。
景司一不禁弯起嘴角:“怪不得。”
他笑时仿佛冰川融化,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携上了春日旖旎,扑面而来。
出于职业习惯,卉叶不禁想着这张脸如果画下来该会是怎样。
到景司一回望她,卉叶才发现自己看得有些发愣。
她的脸微微红了,拧起眉头问道:“什么怪不得?”
景司一没有回答,卉叶也不再问了,把猪排和咖喱拌在了一起。
她低头吃着,景司一转而看向窗外。
街对面停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面包车并不起眼,除了老旧外没什么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但从离开派出所后,这车就一直跟在他的车后。
司机也注意到了,想利用红绿灯的时间差摆脱,但被卉叶提醒,没能实施。
不知这车是跟着卉叶,还是跟着他。
景司一刚要拿出手机,那辆面包车却突然启动,从街旁开走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
“你在看什么?”卉叶也看向窗外:“再不吃咖喱会凉的。”
景司一收回视线,放下手机,拿起了勺子。
“说起来,你为什么帮我?”卉叶问道:“是致真哥拜托你的?”
他没有回答。
“刚才还那么能说。”卉叶也没追问下去。
梁致真的确有请他照看卉叶,不过即使他没提,他也不会把卉叶一个人扔在那里。
或许他是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感到……内疚?
怎么会。
今日她或许感谢他,殊不知在未来的某一刻,她会将他视作敌人,憎恨并诅咒他。
这些年他已树敌众多,不该介意多上一个,可是现在……
…………
白色的房间,窗外昏黄的夕阳洒落进来,在房中落下一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