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房间是空荡荡的，各处都飘散着白色，卉叶不断跑动着，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

她在流泪，她在哭泣，她已无法说话。

人们路过她的身旁，每一个都抬手摸摸她的脸颊，摸摸她的头发，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背。

他们说道，“可怜的少爷……可怜的小姐……”

然后他们将卉叶领到房间里，让她不要乱跑，于是她在房间里静静坐着，看着雪白的墙壁，等待一切结束。

她像是一个易碎的洋娃娃，或是内里已经碎掉而虚有其表的洋娃娃。

“结束了。”有人说道。

“都会结束的。”有人说道。

“终于结束了。”有人说道。

这一切终会结束。

这一切真的会结束吗？

她的心脏像是被抓在了其他人的手中，她的大脑嗡嗡作响，她的手指扣在班机上。

他褐色的卷发倒映在一半光明与一半黑暗中，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不，是她倒在了地上……

如果那天，那个黑漆漆的匣子的黑漆漆的洞口对着的是我的话……？

她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她在哭，她一直在哭，她想自己的泪水或许都要在这一天流尽，可是这并不是尽头。

颜料泼洒在空中，它们被奋力地泼洒到雪白的画展上。

那是她的第一幅画。整面墙的大小，她将全部的痛苦悉数倾诉在上面。

可是无论画多少次，她的痛苦永远都不会消失，也或许她画得还不够多。

有一只手在为她擦拭着泪水，很是怜惜，她又成了易碎的娃娃，或是内里已经碎掉而虚有其表的那种。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那声音说道，好像植根在她脑海中的声音，几乎要唤起她的记忆。

接着无数声音再次涌了过来，她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她感到自己快要裂开，胸口已经溢满。

“开枪！”“Fire！”“妹妹！”“阿叶！”

“卉叶！”那清冽声音带来了同样份度的凉爽：“睁开眼睛！”

她像是跳入水中的鱼，因为得以呼吸而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她还活着。

映入眼帘的男人有着漂亮的轮廓，画一般的脸庞。

卉叶的身体在震颤，她泪水滑过脸颊，濡湿在枕头上，暖黄的灯光也没能让那冰凉消散半分。

“你做梦了。”男人的声音当中有平日里未曾听过柔和，像是见到她醒来松了口气一般。

她死死地扣着自己的手，力气大到像是要掰断它，他努力感受着这份没有疼痛的力度，以同样的呼喊要将她从梦中唤醒。

“是做梦了……”卉叶说道。

哪怕她在睁眼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也会知道梦的内容。

层层叠加的噩梦，已快要攒到三个了。

“你说了梦话。”男人翻过她扣着自己的手：“在叫‘哥哥’。”

卉叶的眼中泛起了无尽波澜。

挂在她纤长睫毛上的泪珠落了下来，它重重地打在景司一的手背上，像是代替他流下的眼泪。

她松开了景司一的手，缩回被子里，挪动到床的另一边。

她的背同猫一般弓了起来，也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据说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喜欢的姿势。

卉叶转身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肩膀却在微颤，泄露了她的悲伤。

男人坐上床，躺到她的身旁，抬手就将她捞到了自己怀里。

“我明白。”他的声音在清醒的夜晚显得无比干净，响起在卉叶的耳旁：“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生活还要继续，所以哭上一整个夜晚也没关系，这里不会有人指责你的哭泣。”

男人揽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他像对待猫咪似的，沿着她脖颈后贯穿人体的骨头，一遍遍地抚摸下去。

她终是在他的怀抱里发出呜咽，哭累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