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轻时也曾陪君辞驰骋沙场,算得上一把好手,两鞭子下去,白色的里衣上就已经晕出了血痕。
“忘记血海深仇,不孝!”
“与杀父仇人女儿苟且,不孝!”
“你是君家的人,田家所有人都是君家的敌人!”
...
说一句,便是一鞭。
整整七十鞭。
他一声不吭地忍了过来。
因为自小他就知道,哭和求饶,只会换来更重更狠更不留情的下一鞭。
屋外的伏颜听见鞭子抽打肌肤的声音,几次想冲进来,都被秀玲挡下了。
“别冲动,夫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和多你一个挨罚,谁照顾少爷?”她也心疼,但没人阻止得了夫人。
伏颜握紧长剑,头瞥向一侧。
儿时他是所有小孩子里训练最刻苦的,吃得苦也最多,武功最好的,所以他被指派来保护少爷。
那时,他以为外面的小孩,尤其是这样高门大户家的小孩是极其幸运的,他是那样羡慕他们,羡慕少爷。
那时的他以为——生在这样人家的小孩,应该什么也不用做就拥有一切了吧。
少爷十二岁之前也确实这样,只是夫人与少爷不亲近,偶尔少爷会在房间画画,画里的夫人带着笑抱着少爷。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夫人,是少爷心里的母亲。
一直到老将军离开,少爷念书那样好、那样用功,每日只休息三个时辰,夜里更是秉烛读书,但还是常常被夫人责备、打骂。
其实他一直不懂——夫人想要的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复仇的工具?
...
最后,君不厌一手握拳,一手撑地让自己不至倒下,疼痛让他的说话打着颤,:“娘,孩儿...随你,认准了...便是认准了。”
他颤抖着大口喘着虚气,:“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变不了。”
“娘,你能劝自己不爱我爹吗?”接着他又自己回答,:“我也不能。”
终于,他用尽了所有力气,瘫躺在地上,皱着眉,极力忍耐后背的刺痛。
白色的里衣上,鲜血淋漓,乍眼得紧。
然而,看着一身是血的新生骨肉这般痛苦,白秋兰不仅没有心疼,反而因为刚才那番话而更加暴戾。
“呵!只是短短几个月,你竟对她这样情根深种吗!?”
君不厌瘫在地上,提起田密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母亲不也是见了父亲一面就爱得不能自已?”
“她也配与你父亲相提并论!?”此时的白秋兰已经没有半点当年风靡整个京都的风采了,她的优雅、体面、生气,都随着十一年前死去的而丈夫一起离开了。
现在她活着,只不过大仇未报,吊着一口气罢了。
复仇的厉鬼终究要回到地狱。
但没关系,先让她复仇,其他的都是身后事了。
“咳咳...”君不厌无视母亲的愤怒,:“田震杀了父亲,但从未对君家上下几百口人做什么,而今为何又要赶尽杀绝?我会杀了田震为父亲报仇,但其他人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毫无干系!”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么?”
“更何况,密儿和田震根本没什么父女亲情!”
白秋兰真的没想到这些话会从自己儿子口中说中,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在她的世界里,这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
当年若是她不把他从军营带回来,他定是非死即残。
他应该感恩才对!
她怎么生了这样一个白眼狼?!
“你觉得他们只是杀了你父亲一人?”白秋兰忽地仰天大笑,:“是他们!他们毁了我的一辈子!是要了我的命啊!”
说完,捂着胸口,悲戚地看着墙上的画像,泪水连串地流下,仿佛在诉说爱人离开后的孤寂与恐慌。
那是她攒了十一年的苦。
那是她自君辞死后再未流过的泪。
但现在她不允许自己脆弱,很快,她轻轻擦去眼泪,提着长鞭缓缓转身。
君不厌侧首看着她,语气轻如鸿毛,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所以,娘,你也要毁了我的一辈子,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