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人共抬的黄金轿辇,麒麟祥瑞的浮雕,高高的轿辇上,金铃摇晃作响,声音清脆。
夕阳打下来,好似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
轿辇四周,红纱轻扬。
女人穿着鲜红的嫁衣,盖着赤色盖头,除了一双嫩白纤细的手,其余的都遮盖地严实,留给人无尽想象。
按照俗礼,新郎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的最前方,面带笑意,拱手收下人们的祝福。
然而,现如今,这样十里红妆的宏大场面,新郎竟不在。
夹道的百姓浩浩荡荡,万人空巷地见证这奢华的场景。
同时将这番值得深思的场面当做今后好一段时间的饭后谈资。
——“这是谁家的婚事?”
——“不知道,看那个方向,将军府是不可能,田将军又没回来,家里也没有男丁,不是宁王府,就是太子府了。”
——“难不成是太子正妃?我记得那个侧妃可没什么排场!”
——“为什么不是宁王?”
——“兄弟,刚来穆国吧!这么说吧,就是天将红雨,宁王都不会娶媳妇的!”说话这人往旁边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开口,:“听说宁王是断袖!”
...
*
“呼~呼~呼~”田心莲喘着粗气一路跑进屋子,扶着门框,直不起腰。
田密刚洗了头发,眼下正端坐在铜镜前拿篦子疏离发丝,见状一笑,:“这么着急干嘛?还要一会儿才用晚饭呢。”
看着田密这样,田心莲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怎么了?”田密将胸前的头发放去身后。
“宁王...成亲了。”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堂姐应该知道的,而且早晚都会知道的。
放到一半的篦子,隔着半臂远,忽然掉落在梳妆台上。
声音响脆,在寂静的室内,动静不小。
“唔……”她想站起身,但似乎腿上用不上力,扶着梳妆台才起身,扯出一个任谁看了都觉得无比虚假的笑容,:“我让小厨房做了芙蓉糕,师傅是江南一代的人,口味应该和以前吃的不一样...我去看看,好了没...”
魂不守舍的样子,让田心莲看了心疼。
但她又不能去戳破那层堂姐只以为坚硬的壳。
有这道壳,堂姐或许还会假装开心,甚至偶尔真的开心;
没了这层壳,或许,真的就是一潭死水了...
...
慢慢走到屋后,田密扶着墙慢慢蹲下,双手抱着头,右手开始拼命敲打自己。
怎么这么不争气??!!!
呵!有什么好哭的?
不过是个男人...
田密,你又不是没人要,别这样...
但越安慰自己,似乎觉得自己越可怜,越可悲...
【宿主,你别这样...】系统几乎要把真相说出来了,但为了不发生前辈说的时间混乱的重大事故,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脑海中传来很小声很小声的《两只老虎》。
田密哭得更凶了。
但为了不让田心莲担心,她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大部分时间她是坚强的,是乐观的,或者假装乐观的。
但偶尔她也会觉得委屈,也会想要矫情一下,也想要没那么坚强。
她也会想——为什么呢?这天下总有人是开心的,为什么不能是她?这天下也总有人是悲伤的,为什么总是她?
...
*
白云兮坐在床上,大红的锦被底下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手在宽袖下紧握着。
她今年二十岁,在未嫁人的姑娘里算是年纪大的了。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她白云兮要么不嫁,要么就嫁这世间顶好的男儿!
关于君不厌的事,整个大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刚过了年那阵子,他去了她家中,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人。
那天他穿着黑色大氅,身后跟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侍卫撑着伞。
他就那样从雪中走来,住进了她心里。
这就是她以后的夫君吗...她那时开心极了。
按照礼节,新人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他要和她私聊。
江湖中人,倒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她也就同意了。
没成想,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我有心上人了。”
而今,她穿着红嫁衣,坐在他王府的床榻上。
她不后悔的。
因为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经过那次谈话,她觉得这个男人更好了——做事坦荡,不藏不掖。
不过她也有些羡慕那个住进他心里的女子。
但她有信心——她生的好看,总有一天,他会爱她的。
...
门开了。
微醺的君不厌脚步稳健地迈步进门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床边坐着的女人。
“都出去吧。”
“王爷,还没....”喜婆还未说完,看到君不厌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心里打着鼓,硬生生把剩下的说辞咽了回去。
门被阖上。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白云兮觉得自己心跳快地不正常。
“自己把盖头掀了吧。”他连坐都没坐,隔着三米远冷声说道。
“这……”白云兮脸上的笑立刻就僵住了,手攥紧放在膝上,心中咯噔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本王有话要说,不要浪费时间。”
白云兮忽然觉得,今年的寒冬都比不上这话,让她心寒。
但随即又想清楚了——他有心上人了,她也一早就知道知道了。
她要等。
摘下盖头,她还是有些羞怯,今早梳妆的时候,下人们都说她美极了...这样想着,她抬头怯生生看了一眼君不厌。
发现对方的确也在看她,但眼神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有一瞬,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妆容花了?
即便不喜欢自己,难道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就那样喜欢那个女子吗?
定了定神,她开口道,:“王爷,有何要事?”
“你是本王的表妹,虽说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但关系还是在的。成亲之前便说好了,你来当王妃,也只能是王妃。”冷漠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但君不厌清楚地知道——给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人虚无的希望,才是最大的残忍。
“那...王爷晚上...”
看白云兮并未过多纠缠,君不厌的语气也和缓了些,他本无意为难一个女人,只不过他纵容她喜欢自己,才是最残忍的,:“本王去书房,你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