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滚烫的鲜血!
满眼都是!
田密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还会继续杀多久。
但她知道——一旦停下来,下一个被杀的,就是她。
腹部中了一刀,受伤的右臂拿着大刀也有些无力,羌月敌兵围了一圈,趁机攻了上来。
她举起大刀认准一个方向想要冲出去,但防守不够,本就受伤的右臂又被弯刀砍中。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了破布缠绕的大刀,刀柄泛着青铜色,刀神铁黑,上面流着鲜血,看起来骇人地很。
大刀插进沙土,田密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就在她想要抽出鞭子的时候,忽然左后方的甲兵胸口被长矛刺穿。
下一瞬,她就被人拉上了马背。
是田震。
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救命恩人。
她用力支撑身体,不靠在田震身上。
其实田震也很纳闷。
看见田密被敌军包围的时候,他可以不管,但还是冒险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是体会到了人们所说的——血脉亲情。
...
“将军,为何往这边走?”在军营没有父女,田密这样称呼田震。
“作战方略很可能被人泄露,羌月辙派人阻断了后路,刚才就你,我没能回去,东边地势复杂,先过去躲一躲。”情况如此紧急,但田震的语气丝毫不乱。
也是,这样的大将军,身经百战不是吹的。
田密:统子,你说我能活下来吗?
【会的!】系统头一次用这样坚定的语气说话。
田密虚弱地笑了:借你吉言。
*
连夜赶路的君不厌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着又冷又干的白饼。
“王爷,还有半日就能到了。”伏颜将水递过去。
“嗯。”君不厌愈发沉默了。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
只不过,那个人不在。
所以,也就没那么想说了。
“王爷不要担心,田小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君不厌这次连话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伏颜靠在一旁的树上吃着硬邦邦的肉干。
想着几天前他和心莲告别的场景。
小姑娘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还绣了护身符,让他放在荷包里随身戴着。
为了让她放心些,他说——回去就娶她。
所以,他一定、也必须平安回去。
*
不知什么原因,敌兵追得很紧。
田震带着田密到了一个岔路口。
眼看着敌兵就要追上来了。
田震下了马。
田密一脸懵,但脸色煞白,虚弱地说不出话。
“你,骑着马往左边的小路走,留下马蹄印,吸引敌兵。”田震的命令冷静又冷漠。
“?”听到这话的田密已经没力气争辩了,但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话...吗?
也是。
她上辈子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我死了呢?”她几乎趴在马背上,虚声问道。
田震眼神中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纠结,但很快他说,:“我是大穆的将,只有我活着,羌月才能退兵!这也是你为大穆牺牲自己的绝好机会。”
绝好...机会...
他管让自己的女儿送命,叫做——绝好机会?
是她天真了。
她自以为见过的险恶世道已经过多了,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单纯地像个稚子。
在她之前受风寒,田震给她端药的时候。
在刚才,田震握着长枪冲进敌军包围的时候。
她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的、一丝丝的渴望的。
——万一呢,万一她能收获一段亲情呢?
——万一,田震只是个严厉的、不善言辞的父亲呢?
呵。
可笑。
太可笑了。
她毫无血色的嘴唇扬起一抹苍凉的笑,:“好,你救我一命,我现在还你。”
“如果,我活着回去。”
“你我父女,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说完,她撑着一口气踢着马腹往左侧小路驶去。
田震站在岔路口,看着眼前已经不见人影的小路,犹豫一瞬。但耳边响起了敌兵的脚步。
往田密消失的小路深深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扭头往另一条小路走去。
徒留一地萧瑟与悲伤。
...
不知道在马背上颠簸了多远,慢慢地田密开始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远去,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浑身冰凉。
身体冻得发僵,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被打的午后,那段被孤立的时光,还有听到君不厌不要她的时候...
一样的冷。
【宿主!你别睡!醒醒!...】
她想回答系统,但已经没劲儿了。
...
终于,她彻底没了力气。
从一人高的马背上跌落。
狭窄的土路旁是已经干涸的河道,上面覆满了灰棕色的荆棘。
跌落的那一瞬,她托着大刀,想要用刀神插入泥土停下,但没了力气,只能堪堪拿着大刀不被遗落。
疼!
钻心的疼!
荆棘上的小刺扎入皮肤,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好不容易停下来,耳边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连串脚步声。
她一手拖着刀,一手扒着荆棘和泥土,费力地躲在河道旁坍塌的土堆旁。
因为马匹受惊继续往前走了,敌兵的脚步声也很快过去了。
田密抱着大刀,眼皮沉重,有一没一搭地轻眨。
咽了口唾沫。
一嘴的铁锈味儿。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暗淡。
...
她昏过去的前一秒,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死!
*
到达军营的时候,迎接君不厌的是满地伤残,以及笼罩整个姑苏里的压抑和绝望。
“参见王爷。”仇旷在中路,没怎么受伤,见到君不厌就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伤亡这么惨重?”君不厌皱着眉,虽说他并不觉得田震多么厉害,但多年带兵,还能死伤这么大,肯定是战略失误了。
“唉。”仇旷也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