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的动作,安和绿毛都愣住了。
“很简答,现在这个年头,卫星满天飞,如果是个真正的大规模结构,想要藏到山里,地面是根本不可能的。去年被无聊的死宅们吃着泡面的时候乱点卫星地图发现的邪教基地少说有几十家,其中一半还是在雨林之类的难以分辨的地方。
如果五色需要一个稳定的基地,选择地下显然是最合理的选择。而且你们没发现么,罗炳乾一个地质部门的员工,靠什么能够加入五色这样的组织,最合理的答案自然是五色需要一个人帮他们完成有关的工作。”
听到我的解释,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安很快又想到了新的问题,
“那你怎么知道百兽谷的入口是在这里呢?那个终端上面显示的有关百兽谷的人员在这块分布得到处都是啊。”
“这个实话说我只是猜了猜,不过原因也有,其一是如果在山林里面找一个随机的位置建一个入口显然不如在自己家里建安全,附近的出入流动都能够有效的监视,
其二是你看那些定位点,全部都是在这个地方的北边,就好像这里正好是百兽谷的边界一样,那这样一来,这里有个入口之类的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原来如此。大哥你真是厉害。”
绿毛揉着自己没几根毛的下巴,点着头这样说道。
“不过,这样一来,安,你有些事情恐怕就得解释一下了吧。”
看着陪我出生入死的少女,我强忍住了内心情绪的波澜,以自己最平静的语气这样说道。
“当初你说过,从死角进来过这个地方,还看到了李明澄的名字,但是这里可不是什么把自己的名字随便放在外面的地方,而且你还同时解开了东子身上的绳索,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吧。
再加上之前你捉狗的时候,搞麻醉药那次,那些麻醉药可不是什么日常的东西,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偷来的,壮壮家的地址你也是熟悉得有点过头了。
地穴里也是,你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要出事,提醒我说你会想象到什么怪物,然后你发现了石狮子,就复活了石狮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比我还了解我的御术,这件事情也是非常的奇怪,感应场你应该是不会用吧,那你怎么能够教我,
对了,往回倒一点,你又是怎么认识罗桓的,你能跟我说明一下吗?
还有,在最早的时候,我们刚刚相遇那会,你到底是被谁追杀的?”
听到我的问题,眼前的少女愣了一下。
“说吧,我只想要个解释,如果是安的话,我只希望你能够在杀死我之后,答应我帮帮麟儿,我绝无怨言。”
……
这沉默沉重得都快要把我的后槽牙压碎了。
但这个时候,都这个时候了,这已经是半步都不能让的时候了。
少女先是茫然,然后惊愕,最后恐惧。
随之而来,她身形开始剧烈的变化,婀娜的曲线开始见棱见角,面部也在一阵令人内心动摇的抽动之后,完全地男性化。
“羽才,咱们终于见面了。我叫陈玉裁,是你这个身体曾经的主人,你说的那些,都是我干的。”
绿毛完全没明白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动物的本能告诉了他正确的决定,他向后几步,藏了起来。
而我,我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几乎。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是我早就琢磨过无数遍的第一个问题。
“没什么,好玩而已,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但很不幸,老爸实在是弱得可悲,竟然让这么多事情都失去了控制。”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凭什么——”
我心中莫名的愤怒从胸口直愣愣地往天灵盖上顶,我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老头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也许这就是父亲这两个字的魔力吧。
但就在我准备将自己的情绪化为行动时,对方已经以惊人的力量做出了应答。
离角膜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的刀锋。
这样的东西实在是有效到可怕。
原本安静地立在房间当中的操作台在肉眼无法识别的瞬间活了过来,然后举着锋利的金属边缘想要夺走我的视力。
安提到过的力量。
“安去哪了?”
这是我琢磨过无数遍的第二个问题。
“安娜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我一个后仰,躲过了失明的威胁。
那个“工作台人”手刀击空之后,抬腿又要踩我的肚子,他的腿可是锋利的金属断口。
但父亲教我的技巧我此时已经掌握得非常熟练了,读取概率云的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那诡异造物的行动已经全然被我看破。
我用手肘往身侧一撑,轻松地再一次避开了对方的进攻。
“所以你不是来杀我的?”
这是我临场想到问题。
“当然了,我又不是疯子,你死了我很快就会消亡,残形的寿命实在是短得不像话。”
我腰部发力,在地上滚了几圈,又避开了几次攻击,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眼前的男人扶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了几秒。
期间那个工作台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但好在我还有不少腾挪的空间。
“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得杀了你。”
这样说着,那家伙把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整个,而随着他这个动作,整个房间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所有的东西都绝望地扭曲着,哀鸣着,屈从于眼前那个家伙的意志。
可怕的能力。
但父亲的力量也不是开玩笑的。
那个时候,眼前的整个世界如排山倒海一般向我袭来,但我却能清晰地看到所有进攻的空档,尽管身体没有想象中那么灵活,偶尔也会失手,但对方大部分的进攻都被我轻松地化解了。
他就像手上涂了黄油的人想要在泥潭里抓住一只泥鳅,一波强过一波,飓风一般的攻势却丝毫没有获得任何的成效。
愤怒,惊慌,恐惧。
殊途同归。
崩溃已经清晰地开始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终于在一次通过癫痫动作成功地避开了从七个不同角度袭来的进攻之后,我成功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愣了一下。
我一把抱住了他。
同一句话,同一个人,两个声音。
“对不起。”
冰冷的钢铁,只刺穿了其中的一个。
……
看着怀里逐渐消亡的生命,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
抬起垂在一旁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面颊,捋了捋我凌乱的短发,
流泪的,是少女。
……
眼前人消逝的瞬间,一切都变得明晰了。
一切开始的时候,人偶,幽灵。
不应该存在二人,在命运的恶意之下,相遇了。
长达十八年的低温储存几乎毁掉了他的一切,但不足以毁掉父亲对自己独子的执念。
十八年,日以继夜的努力着,甚至付出了人不应该付出的代价,毁掉了无数不该终结在他手上的东西之后,那个原本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终于再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心跳。
但十八的岁月,从那副躯壳当中,取走了实在太多。
被从往世带回来的残片,远远不足以形成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
无论如何,这已经是一副完美的躯壳了,心脏有力的搏动着,将充满养分的血液送往四肢百骸,肝脏和骨髓无休止地代谢着,为这个身体不断产生最新鲜的细胞,肺勤恳地运作着,将氧气融进每一个血红蛋白。
不,应该说比完美还要更进一步。
因为这副身体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达到了超人的范畴。
这一切都是得益于那个不愿说再见的老头。
但“身”不是一切。
超凡的“身”并没有与之相配的超凡的“心”。
直到那个命运的邂逅。
少女的幽灵在不知道游荡了多久之后,来到了这个空壳的面前。
一切的开始就是那么简单,路过的幽灵在没有开窗的房间里,拂过了窗帘。
而窗帘又拂过了人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