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公馆闲坐,见桌上堆着一堆字纸,贾政一一看去,见刑部一本:“为报明事,会看得金陵籍行商薛蟠——”贾政便吃惊道:“了不得,已经提本了!”
随用心看下去,是“薛蟠殴伤张三身死,串嘱尸证捏供误杀一案。”
贾政一拍桌道:“完了!”只得又看,底下是:前署县诣验,仵作将骨破一寸三分及腰眼一伤,漏报填格,详府审转。看得薛蟠实系泼酒失手,掷碗误伤张三身死,将薛蟠照过失杀人,准斗杀罪收赎。”
等因前来。
臣等细阅各犯证尸亲前后供词不符,且查《斗杀律》注云:“相争为斗,相打为殴。”必实无争斗情形,邂逅身死,方可以过失杀定拟。
应令该节度审明实情,妥拟具题。今据该节度疏称:薛蟠因张三不肯换酒,醉后拉着张三右手,先殴腰眼一拳。张三被殴回骂,薛蟠将碗掷出,致伤鲁门深重,骨碎脑破,立时殒命。
是张三之死实由薛蟠以酒碗砸伤深重致死,自应以薛蟠拟抵,将薛蟠依《斗杀律》拟绞监侯,吴良拟以杖徒。承审不实之府州县应请……
以下注“此稿未完”。
贾政因薛姨妈之托,曾托过知县,若请旨革审起来,牵连着自己,好不放心。即将下一本开看,偏又不是。
只好翻来复去将报看完,终没有接这一本的,心中狐疑不定,更加害怕起来。
正在纳闷,只见李十儿进来:“请老爷到官厅伺候去,大人衙门已经打了二鼓了。”贾政只是发怔,没有听见。
李十儿又请了一遍。贾政道:“这便怎么处?”李十儿道:“老爷有什么心事?”贾政将看报之事说了一遍。
李十儿道:“老爷放心。若是部里这么办了,还算便宜薛大爷呢!奴才在京的时侯听见,薛大爷在店里叫了好些媳妇,都喝醉了生事,直把个当槽儿的活活打死的。
奴才听见不但是托了知县,还求琏二爷去花了好些钱,各衙门打通了,才提的,不知道怎么部里没有弄明白。
如今就是闹破了,也是官官相护的,不过认个承审不实,革职处分罢,那里还肯认得银子听情呢?老爷不用想,等奴才再打听罢?不要误了上司的事。”
贾政道:“你们那里知道?只可惜那知县听了一个情,把这个官都丢了,还不知道有罪没有呢!”
李十儿道:“如今想他也无益,外头伺候着好半天了,请老爷就去罢。”
话说贾政去见了节度,进去了半日,不见出来,外头议论不一。
李十儿在外也打听不出什么事来,便想到报上的饿荒,实在也着急。
好容易听见贾政出来,便迎上来跟着,等不得回去,在无人处,便问:“老爷进去这半天,有什么要紧的事?”
贾政笑道:“并没有事。只为镇海总制是这位大人的亲戚,有书来嘱托照应我,所以说了些好话。又说‘我们如今也是亲戚了’。”
李十儿听得,心内喜欢,不免又壮了些胆子,便竭力纵恿贾政许这亲事。
贾政心想,薛蟠的事到底有什么挂碍,在外头信息不早,难以打点,故回到本任来便打发家人进京打听,顺便将总制求亲之事回明贾母,如若愿意,即将三姑娘接到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