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道:“你们在家里,那里知道外头的事?前年我在赌场里碰见了小张,说他女人被贾家占了,他还和我商量。我倒劝他,才了事的。
但不知这小张如今那里去了,这两年没见。若碰着了他,我倪二出个主意,叫贾老二死给我瞧瞧,好好的孝敬孝敬我倪二太爷才罢了。你倒不理我了!”
说罢,倒身躺下,嘴里还是咕咕嘟嘟的说了一回,便睡去了。他妻女只当是醉话,也不理他。明日早起,倪二又往赌场中去了。不提。
且说雨村回到家中,歇息了一夜,将道上遇见甄士隐的事告诉了他夫人一遍。
他夫人便埋怨他:“为什么不回去瞧一瞧?倘或烧死了,可不是咱们没良心!”说着,掉下泪来。
雨村道:“他是方外的人了,不肯和咱们在一处的。”正说着,外头传进话来,禀说:“前日老爷吩咐瞧火烧庙去的回来了回话。”雨村踱了出来。
那衙役打千请了安,回说:“小的奉老爷的命回去,也不等火灭,便冒火进去瞧那个道士,岂知他坐的地方多烧了。小的想着那道士必定烧死了。
那烧的墙屋往后塌去,道士的影儿都没有,只有一个蒲团,一个瓢儿,还是好好的。小的各处找寻他的尸首,连骨头都没有一点儿。
小的恐老爷不信,想要拿这蒲团、瓢儿回来做个证见,小的这么一拿,岂知都成了灰了。”
雨村听毕,心下明白,知士隐仙去,便把那衙役打发了出去。回到房中,并没提起士隐火化之言,恐她妇女不知,反生悲感,只说并无形迹,必是他先走了。
雨村出来,独坐书房,正要细想士隐的话,忽有家人传报说:“内廷传旨,交看事件。”雨村疾忙上轿进内,只听见人说:“今日贾存周江西粮道被参回来,在朝内谢罪。”
雨村忙到了内阁,见了各大人,将海疆办理不善的旨意看了,出来即忙找着贾政,先说了些为他抱屈的话,后又道喜,问:“一路可好?”贾政也将违别以后的话细细的说了一遍。
雨村道:“谢罪的本上了去没有?”贾政道:“已上去了,等膳后下来看旨意罢。”正说着,只听里头传出旨来叫贾政,贾政即忙进去。
各大人有与贾政关切的,都在里头等着。等了好一回,方见贾政出来,看见他带着满头的汗。众人迎上去接着,问:“有什么旨意。”
贾政吐舌道:“吓死人,吓死人!倒蒙各位大人关切,幸喜没有什么事。”众人道:“旨意问了些什么?”
贾政道:“旨意问的是云南私带神枪一案。本上奏明是原任太师贾化的家人,主上一时记着我们先祖的名字,便问起来。
我忙着磕头奏明先祖的名字是代化,主上便笑了,还降旨意说:‘前放兵部,后降府尹的,不是也叫贾化么?’”
那时雨村也在旁边,倒吓了一跳,便问贾政道:“老先生怎么奏的?”
贾政道:“我便慢慢奏道:‘原任太师贾化是云南人,现任府尹贾某是浙江湖州人。’主上又问‘苏州刺史奏的贾范,是你一家了?’
我又磕头奏道:‘是。’主上便变色道:‘纵使家奴强占良民妻女,还成事么?’我一句不敢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