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梦到了“花冠”号飞行船在闪电与惊雷中航行,前方的乌云顶端泡沫翻腾,犹如黑色的泥沼。
云层之上还有一只硕大的眼睛,比起乌云来色泽更加黑暗深沉,诺亚觉得那金色与黑色交织的瞳仁正盯着自己。这梦还挺可怕的,他心想。在那眼睛之前,自己好像完全不存在任何秘密,过去,将来,内心的最深处,一切的一切都暴露无遗。
可奇怪的是,那眼睛隐隐令他感到亲切,还有种威严与庄重混杂的美感。真是糟糕,他在梦里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的审美看来还大有改进空间。
飞行船驶入乌云,在诺亚看来更像是被吞没,身周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阵令人翻肠倒胃的颠簸,他发现自己被从船舱里甩了出去,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一声惊呼。哦不,是一连串惊呼:“啊啊啊啊啊?”
是海洛伊丝,诺亚意识到自己已经醒了。昨天实在太过辛劳,四肢百骸酸痛不已,连翻个身都是种折磨。时间应该还很早,他完全不想起身。可海洛伊丝的惊呼又一次响了起来:“啊啊啊啊呀?”
“干什么啊,”诺亚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要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说起来,她怎么在我房间里?斯瑞普又到哪去了?
“可是,啊啊啊啊,这,这也实在太古怪了!”海洛伊丝听起来活像是踩到了一条蛇。仔细想想,以她的性子,倘若真踩到了条蛇,那此刻听到的应该是欢呼才对。
“在‘花冠’号上,”诺亚仍然闭着眼,伸手循着她的声音摸索,“还有东西能让你觉得古怪?”
等等,好像真的不对劲。随着意识渐渐清醒,感官在逐一恢复,他察觉到了异样。空气里散发着青草和野花的气味,身子下面硬邦邦的肯定不是羽毛床垫,手上更是摸到了土块和石头。
“可我们,”海洛伊丝又叫了起来,“已经不在‘花冠’号上了啊!”
诺亚睁开眼睛,入眼是晴朗的天空和朵朵奶油般飘浮的白云。他挣扎着起身,腰腹一阵抽搐,令他倒抽了口气。海洛伊丝连忙将他扶住。
身下是一片青草地,四周是树林、连绵的群山和不知年代的断壁残垣。“啊啊啊啊啊!?”他惊叫出声,引来一阵回音。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我不是在飞行船上的房间里入睡的吗?飞行船呢?
他仰着脖子,徒劳地在天空中搜寻。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鸟,他什么也没找到。
“干什么啊,”海洛伊丝在他腰间掐了下,“要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
她手上的劲一如既往的大,诺亚龇牙咧嘴。他再次朝四下张望了一番,尽管意识里仍然难以置信,但他强迫自己的理智接受现实。这很重要,许多人宁愿否认真相,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好吧,”他挠了挠头,“我们怎么从船上下来的?”
“不知道。我梦见你骗我到你房间去,我去了,醒过来就这样了。不过还不错,”如此怪事,她听着倒有几分欣喜,“梦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诺亚扭头望了眼,她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得意。“哪一部分?”他问。
她挽住他的胳膊:“我们俩在一起啊。”
“很不错,”倘若孤身一人,诺亚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有现在这般镇静,“那么第二个问题,我们在哪?”
海洛伊丝四下环顾。“呃……”她歪了歪头,“还是不知道。看起来,像是在珍珠地和北境之间的某座山里。”
这个答案和没有区别不大。“我们首先得想办法走出这片山林,”诺亚借着初升的太阳分辨了下方向,“朝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