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洛走到树影下。劳瑞娜双肩抽动,正在小声啜泣,老人停止了弹奏,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往往多愁善感,为一首忧伤的曲子哭泣没什么好奇怪,这事在薇卡身上也发生过,为此艾芙洛取笑了她好久,两人还打过不止一架。可老人毕竟是个陌生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好吗?
老人的表现就更不寻常了。他满脸关切,艾芙洛阅人无数,那副慈祥中带着担忧的神态是绝对假装不出来的。他对劳瑞娜的关怀发自内心,无可置疑。他和劳瑞娜明明才认识没几分钟,连她的模样都没见过呢!
而且还非常非常耐心。老人就这么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丝毫没有厌烦与不耐。
“对、对不起,”劳瑞娜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该哭的,可是,听着您的琴声,眼泪,眼泪自己就跑出来了!”
“啊,”老人舒了口气,“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哭泣可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呀。想哭的时候能大声哭出来,想笑的时候才能笑得开心。是我的琴声让你想起了些什么吗?”
劳瑞娜点了点头。“我……我有些不太好的回忆,我曾经失去过很多……身边没有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人面对一切……对不起,跟您说这些,还说得这么模模糊糊的,您一定要觉得无聊了。”
“没那回事!可怜的孩子,”老人垂下头,艾芙洛觉得他也快哭了,“一直都是一个人面对一切,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是一定很辛苦吧?唉,我,”老人的手搭在了劳瑞娜肩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不过至少,你哭的时候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说完,老人真的放下七弦琴,在劳瑞娜身边坐下。身后有动静,艾芙洛回过头,又是刚刚那个年轻人。他在一棵大树后探头探脑,两人的视线相接触,艾芙洛先向他耸了耸肩,对方则向她摊了摊手,接着两人又一同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一起轻轻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劳瑞娜止住哭。老人爱怜地在她后背上轻拍两下。“你不用着急的,”他说,“小孩子哭就要哭个够。”
“已经哭得太多了。”劳瑞娜举起手来想揉眼睛,可惜隔着面甲无法如愿。
“那边那个是你姐姐吗,孩子?”老人问道,“我看到你们从酒馆里出来。你们是来喝酒的吗?时间已经不早了,喝得差不多就早些回去吧。喝酒是件高兴事,但酒终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得太多不光会耽误正事,对身体也有害处。还有,好望港来来往往的水手很多,或许有些水手老实本分,但更多的粗鲁,野蛮,狡猾,没有教养,唯利是图。许多船长和水手干着走私的勾当,这已经是其中道德水准较高的了。他们过的是没有昨天与明天的日子,为了一盒香料、一袋金币就能出卖朝夕相处的同伴。一旦有了钱就花天酒地,在酒馆和妓院里花掉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没钱就去偷窃,抢劫,甚至杀人。对一个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而言,这些不过是家常便饭。女孩子应该离他们远一点,尤其是那些劝你们喝酒的。哦等等,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那么你们是来旅行的吗?你们的父母呢?怎么能放心两个年轻的女孩到这种地方来?”
真可谓是喋喋不休呀。话说回来,这位老人自己也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那些水手有这么可怕吗?”艾芙洛忍不住问。
老人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看起来根本不屑回答。不过劳瑞娜也这么问道:“是啊,他们有那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