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得出神,走廊上传来震天的脚步声。有人——多半是个大块头——在房门外停下,接着响起的是打雷般的大嗓门:“那穿盔甲的小妞就在这个房间?”
回答他的是卡佩小姐:“是啊,但是不知道她们起床了没有。您要不要先去喝杯酒?”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功夫等人!我来叫醒她们!”
“啊您等一等——”
房门被人敲响,用力之大,令艾芙洛担心起那可怜的门板来。劳瑞娜猛然坐起:“哪个混蛋在敲门?啊?啊!您怎么了?”
艾芙洛捂着鼻子在床上打滚。劳瑞娜起身时她还趴在床沿上,两人离得太近,那孩子起得又太快,以至于她躲闪不及,鼻梁被她的头盔撞个正着。这一下令艾芙洛想起诺亚的那一拳,命中的部位完全一致,带给她的感受也大致相同。鼻子发酸,她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有流下泪来。
“我没事,”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像是来找你的。”
“开门!”门外那个家伙又在大声叫喊,“是我!”
“谁?”劳瑞娜挠头,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船上的大副!我们昨天才见过面的!”
“想起来了!稍等,我这就来开门,”劳瑞娜凑到艾芙洛耳边,压低声音,“过会您尽量别开口,一切听我的。”
艾芙洛点了点头。穿着睡衣见人太不成体统,她在行李中略微挑拣了下,最后还是选中了红色的祭司袍。她的手脚不可谓不麻利,可门外那位大副还是很不耐烦地一下接一下敲着门,这令她大为反感。虽说看不见劳瑞娜的表情,不过她歪着头,插着腰,一定也相当不爽。
等艾芙洛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劳瑞娜打开了房间的门。一脸歉意的卡佩小姐走了进来:“我在楼下餐厅用早餐,正好看到这位先生进来,嚷嚷着要找劳瑞娜小姐,我就带他上来找两位了。吵醒你们了吧?”
“没有的事,我们本来也醒了,”劳瑞娜望向门外,“怎么还不进来,大副先生?”
还没有见到人影,就先闻到一股恶臭。艾芙洛不是没闻过难闻的气味,在橡木城和巨马城的军营里,她见识过太多伤员和死者,腐败的尸体、流脓的恶疮和溃烂的伤口散发出的气味混在一块,简直是最恐怖的噩梦里才有的味道。
只是当时的她心思全在救治伤员上,最大的懊恼是没能多拯救几条生命,对别的几乎没有在意过。此刻闻到的则不同,在浓烈程度上有所不及,给人的印象却远为深刻。烟草,汗味,鱼腥,还有种种令人不快的气味混在一起,还带着一股子发酵过的馊味。来人至少有一年没洗过澡了,艾芙洛嫌恶地想。
一个又矮又壮、肤色像是昨夜的麦酒般黝黑、头发如同一堆褐色泥土的男人大大咧咧走进房间,神情与姿态都带着傲慢。
“住的地方可真不错,”大副的小眼睛打量着房间,嗓门大得出奇,“这是好望港最好的旅店了吧?”
“也许吧,”即便劳瑞娜也感到了厌恶,至少她一点也没流露,“为您介绍,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医生卡佩小姐和祭司奥薇小姐,也就是即将与我一同搭乘‘野云雀’号的同伴。您这么早就找上门来,有何贵干呢?”
艾芙洛立刻悄悄记住,现在开始我叫奥薇,她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
“这年头红袍可越来越泛滥了,”大副瞥了艾芙洛眼,“船长让我们来通知你们,船费要涨。原本说好三个人十个金橄榄,现在还要再加三个。”
“哎?”劳瑞娜一愣,“这又是为什么?我不是都付过定金了吗?”
“现在的季节,出一趟海可不容易哩。海上风浪大,最近海盗也多,去亚尔提那又远。我们船长一时糊涂,把价钱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