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普照,碧空如洗,帝都迎来一个爽朗的大晴天。
东西南北的驰道两旁站满了手执长矛的侍卫,一个个面色肃然,好似长在地上生根的挺拔白杨树。
侍卫身后,是飞一般游弋在帝都各个角落的龙马骑士。龙马的犄角上用红绸裹着,骄傲地高高扬起,显示着自家的品阶与身份。
道路早就被官家用围栏层层隔开,看热闹的乡民只有攀在自家的高墙或是叶子已见稀落萧索的枣树枝上,才能远远地望一望列着整齐的队伍开进皇城内的各个侯府、世家的子弟。
啧啧的艳羡之声不时地从其间发出,却并没有人敢大声喧哗,更不用说演艺场内常见的口哨与呼喊了。
真正的贵族与装扮的戏子,自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一身红妆的辛嫣儿抚摸着胯下红棕色龙马脖项内粗硬的鬃毛,眼光不时地在驰道队伍前后的人群中搜索,盼望着能看到那道熟悉的瘦削身影。
人海如潮,终归难以寻觅。辛嫣儿低下头闷不做声,与她并行的辛肥奇道:“嫣儿妹妹,你看多少人的眼光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闷闷不乐地像变了个人?”
辛嫣儿平素最喜欢出风头,这在整个辛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今日一反常态,由不得辛肥心生疑虑,脱口问了出来。
辛嫣儿白了辛肥一眼,懒懒地不愿答话。辛裳自辛嫣儿返回山谷便看出自家这个侄女心思不对,多少猜出她的心意,纵马上前岔开话题道:“嫣儿、肥儿,这次大朝试你爹爹可是给你们都报了名,都准备得怎么样了?可不要给咱们沂水辛家丢了脸!”
辛肥拍手笑道:“哈,裳姑!我听说当年你参加大朝试之时,可是风光得很。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杀到三甲,才以一招之差败给了那个什么邱家的邱明,很是替咱们辛家扬名呢!你有什么诀窍心得,都讲给我们听听!”
辛裳听了她话,无端想起当年与自己放对的玉树临风那人身影,思绪飘飞天外,竟是忘了理睬辛肥。
辛肥两次受挫,意兴阑珊,一拍胯下被她肥硕身躯压得几乎塌架了的龙马:“嘚,走,前面找我大哥去!”
龙马龇牙咧嘴,满脸愁容地拖着她前奔寻找辛凌子去了。
辛嫣儿看辛肥走远。悄悄问辛裳道:“裳姑,定陵邱家已经覆灭。这次代替他们来参加大朝会的是那什么茂陵派吗?”
心扬的身世,她与寒枭回到山谷之后不约而同选择了隐瞒,故而辛裳并不明白她这一问中隐含的深层意味,答道:“听说原本只有茂陵派。只是后来茂陵派被人深夜突袭,原本就死伤惨重的弟子被人打死打伤无数,所剩无几,实在撑不起门面。所以阐宗下院也派出人来,与茂陵派一同代表定陵参加大朝会。”
“阐宗下院?”辛嫣儿没听到想听到的消息,情绪不佳,小声嘀咕道:“阐宗不是有许多席位了吗?什么时候又弄出一个下院?”
“朔荒真人早就有意扩展阐宗的势力,这些年在北岭、西川、咱们沂水纷纷建造别院,大力发展信徒,发展甚是迅猛。不过邱家掌管定陵之时,十分排斥阐宗,幅员万里的定陵侯国里一处寺院也不曾建立。
后来邱家覆灭,阐宗顺势介入定陵。朔荒国师派师弟花光亲自主持,在定陵广建寺院七十二座,更是在定陵城内建了阐宗别院,显见得其志不小,所图甚大!”
“这样啊……”辛嫣儿转转黑眼珠,小声问道:“裳姑,我听到一个传闻。说邱家覆灭,实乃一场冤案,那什么阐宗,就是幕后的推手。你听说过吗?”
“不要瞎说!”辛裳低声呵斥:“邱家私通妖族一事,证据确凿,乃是朝廷定下来的铁案。你可不要瞎说乱传!”
“谁乱传了?我不就是和裳姑你才说说吗?”辛嫣儿撅起小嘴,脑海中出现心扬独立妖族大殿的孤苦身影,暗想:纵然世人全都冤枉邱家,我又怎么会不信你?
队伍继续向前,忽地一道熟悉身影闪进眼中。辛嫣儿大惊大喜,差点脱口喊出:“扬小……”
站立道旁的那道身影抬起脸来,漠然地看了辛嫣儿一眼,复又漠然地转向别处。
辛嫣儿见那人满脸黝黑,与心目中的扬小子天差地别,一腔惊喜化作无比的失落,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跟着队伍渐渐走远离开。
荆芥公笼着袖子,看着庞大的队伍走得远了,对身旁的秦城等人嘟囔道:“你看看人家的气势!其实不就是人多点吗?都是参加大朝会的,为什么要我们退到路边让他们先过?”
这几天他为了四海帮参加大朝会一事,陪着秦城跑遍了城中的大小衙门,递文书、等批复、办会贴、取令牌,忙得不亦乐乎。
得亏四海帮最后一名帮众秦城是“体制”内待过的,省了许多麻烦,若是荆芥公自己一个人,只怕现在还蹲守在提督府门前的石狮子下面吹秋风呢。
几天下来,他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秦护法(他替帮主鲍老恩代封的职位)由衷钦佩,从间或的交谈中,知道秦城曾经是定陵青龙关的一名裨将,与他算是老乡,便越发想与他多套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