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具尸体全都陈列在芦苇丛旁边的空地上,强烈无比的腐烂味儿几乎能腌进地上的污泥里。
我不得不拉着左有道朝芦苇丛里深入一段距离,以便暂且避开那股味道。
在芦苇丛中笔直走了两三百米,穿过一个面积很小的沼地,气味终于没那么烈了,我和左有道这才松了口气。
左有道拿手在自己的鼻子前扇了扇风,一边回过头去,朝腐尸陈列的地方望上一眼。
我就在一旁问他:“你以前见过类似的东西?”
左有道点了点头,扭过脸来说:“我曾在黄河渡口见过一条铁龙王,那东西原本是个蟠尸,可在古代的时候,渡口周边的百姓却把它当成了河神,每年雨季之前都要将一对童男童女活活沉入水底作为极品,以求‘河神’施恩,免除当地的涝灾难。那些童男童女被铁龙王生扒活剥、抽筋夺魂,死后就成了这种没皮的血婴。”
说到这儿,左有道望向了远处的湖泽:“我估计在这里湖泽里,应该也有个和铁龙王类似的东西。不过这里的血婴可没有黄河底的血婴那么难对付,这里的邪祟,估计也没有铁龙王那么强悍。”
我问左有道,蟠尸是什么东西?
左有道解释,这个词是他自己造的,而所谓的蟠尸,其实就是有数以千计,甚至是万计的邪尸盘结组合而成的一种特殊邪尸,组成蟠尸的每一只邪尸,都像是蟠尸身上的一根根肌肉一样,能够为它提供自由活动的能力和体量巨大的邪气。
加上这种邪尸的外型很像蟠龙,而蟠这个字,本身就有盘结、充斥的意思,所以左有道干脆就将其命名为“蟠尸”。
别忘了左有道可是当代的尸道宗,他给邪尸起名,可不是突发奇想或者心血来潮,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估计过不了多久,蟠尸这个名字,就会记入各家宗门的典籍里。
我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邪物?”
左有道沉思小片刻才回应我:“天地造物,有多少奇诡是你我不曾见过的。”
这话说得,看似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我从左有道的脸上,我却能看出一种很深的感慨。
至于这样的感慨究竟意味着什么,说实话,我没能猜透。
感觉从身后传来的腐臭味已经开始变淡了,我们俩才迈开步子,继续朝着前方摸进。
走了没多远,左有道就忽地驻了脚跟,站在原地朝着正前方观望起来。
我问他怎么了,他过了好半天才回应我说,大约在前方七八百米的地方飘着一缕墨绿色的烟气,不过离得太远,他也看不真切。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朝着正前方望去,可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大片芦苇,以及一片宽大的湖泽,哪里有什么烟气啊?
我接着鬼眼都看不到的东西,左有道怎么可能看得见?
不过见左有道的语气十分肯定,我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在前面带路。
左有道引着我向前走了大约两百米,我还是看不到烟气的存在,可左有道却信誓旦旦地说他没看错,走近了这么一看,烟气中浮现出来的墨绿色变得越发清晰了。
我不由得纳闷:“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那道烟气?”
左有道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才说道:“如果你看不到的话……那股烟气,应该是从地底下飘出来的邪气了,这东西原本无形,但在天眼的视野中却能浮现出一些颜色来。”
一边说着话,左有道就猛地加快了脚步,我怕他一个不小心扎进沼泽里,也快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左有道的天眼,确实厉害,快走到湖泽边的时候,我也能感觉到一股邪气正慢慢悠悠从地面上浮起来,只不过这股炁场非常淡,如果不是离得足够近,几乎无法感应得到。
也就在刚刚感应到邪气的那个瞬间,我迈步的时候感觉到脚尖好像戳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很有韧性、很薄,被我这么一戳,好像还变了形。
我立即扒开齐腰高的芦苇丛,朝脚下看了一眼,就见紧贴脚尖的泥里露出了半截皮靴,这只皮靴的靴头已经完全陷入泥里去了,只留下一个靴筒还留在外面,之前靴筒应该是直立着的,可刚刚被我用脚尖给戳倒了。
左有道也停下脚步,回头问一声:“怎么了?”
我没做回应,只是将靴子拔出来仔细看了看,这只靴子是用虎纹蛇皮打造的,刮去外层的泥汤,能看到皮面上还有一层新上的鞋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厚载的那个队伍里好像就有人穿这种靴子。
想到这,我就举起靴子在左有道面前晃了晃:“眼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