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岺朝连遭祸事。边关战乱没能收场,晋中又生洪涝之难,百姓流离失所者不在少数。好容易平了天灾,人祸却接踵而来——护国公苏友谅打出“清君侧”旗号,正式发动兵变。
乾清宫。
惹尘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向心站在一旁也沉默着没敢说话。许久后惹尘忽然定住了脚步,沉声向他问道:“太平公主有信儿回来吗?”向心摇了摇头,道:“没有。谢老的驻地离帝京城不算近,就算快马加鞭也需二月时光。”
闻言惹尘深深蹙起了眉头,口里喃喃道:“不中用,不中用啊。”又在殿内踱起步来。外头有人来报,说长公主进宫了。惹尘闻讯眼底光芒一闪,赶忙迎到外边,正巧碰见她二人向这边走来。
“长姐。”
锦湲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惹尘见她形容消瘦了许多,猛然想起她近来一直在病中,而今又要以政事烦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故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锦湲让景从领着殿里的人退下去了,又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吃了药已经好许多了。”
惹尘听在心里却是另一番解释。想到自己前些天去瞧她的时候她还病得起不了身,如今虽说能下地走路了,但劳损心力总是不好的,如此不禁责怪起自己的无能来。锦湲不能很好地猜到他的心思,却也明白了七八,便不再劝他,直奔主题问道:“苏家的事你打算怎么应对?”
惹尘见她终究是提到了这档子事,便也不做隐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国公定是为了令跕的事情,我没法子替自己开脱,但也不愿对苏家下重手……”
“你是顾着令跕的脸面?”
惹尘轻轻点了点头。锦湲却不屑一笑,忽然提高了声音喝道:“糊涂!”
惹尘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好茫然地望向她。锦湲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坐到了窗下的椅子上。惹尘从外面唤了个婢子进来给她沏了壶茶,她接过来只管蒙头吃着。惹尘站在一边见了不禁发出一声苦笑,轻叹道:“古人吃茶讲究礼数,长姐这样算什么?况且茶水是不醉人的。”
锦湲无心与他说笑,目光一凛,沉声说道:“此刻顾不上其他了,既是为令跕,苏家与我们就全无和解的可能。他们这样来势汹汹,丝毫不顾及皇陵里已故皇后的尊严,我们还计较什么?如果这次他们不能冲进皇宫来把你赶下皇座,苏家人的尸骨也休想住进我们的皇陵。”
惹尘听长姐的意思竟是要将令跕的尸骨移出皇陵,忍不住驳道:“令跕从前对我没有不尽心的,如今既然已经安宁了,长姐何必再为难她?若是苏家有什么不是,只管责罚生人……”
锦湲将手里的茶盅重重磕在桌上,冷冷打断了他的话:“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苏静鸢身为皇后,母家更该忠于我夜家,如今苏友谅做出这等事情,既是将自己置于不忠不孝的境地里,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等这阵子过去了将苏家定罪,苏静鸢作为苏家出嫁的长女,虽死不至于逃脱连坐,但当众鞭尸也有辱我皇家颜面,那就罢了,如此也算尽你的一份心意保住她最后一点子尊严。”
惹尘听着她的话,将拳头在袖子里紧紧攥了起来。眸子黯了黯,轻声回道:“一切……由长姐做主。”
锦湲将目光钉在他的手上,却没有说什么,又端起茶盅来抿了一口,淡淡问道:“苏家的叛乱,你打算让谁去平?”
惹尘收拾了情绪,轻声接道:“我已经给太平去信了。”
“不成,来不及了。”
惹尘点了点头:“但我没有旁的法子,只能搏一搏了。”
锦湲也幽幽地叹了口气,接道:“就算要赌,也不该赌这个。”
惹尘听出了长姐的言外意,连忙追问道:“长姐觉着谁适合?”
锦湲偏着头想了一会子,不答反问道:“你觉得谢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