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人半晌无声,也在沉默中松开了她。她就着惯力将刀捅进了常心言胸口,喷出来的血溅了她满脸,她只觉得两颊火烧一般地痛起来。赶忙转身遮住脸,左右不见子错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她觉着自己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水,连两颊上的火也一并浇灭了,反倒觉出了冷的体验。缓缓回过头去看着床上的人儿,青霭轻声问了句:“值得吗?”
常心言自然不能给她答案,她这句话更多的是问自己……
一股苦味顺着嘴角流进嘴里,青霭拾起桌上的帕子替常心言擦去了嘴角的秽物,可不等她起身,常心言的嘴角又流出了血丝。她接着擦,但那仅仅只能阻断鲜血的流淌而不能彻底叫它断绝,她狠了狠心,依旧重复先前的举动。
恍惚间瞧见常心言的眼皮抬了抬,轻轻向旁边避开了自己的手。
青霭领会到她的意思便不再固执,将帕子收起来,轻声问道:“你可有未了的心愿?”
常心言摇了摇头,忽然盯住她,青霭在那眼神里瞧见了一道耀眼的光。具体是什么她并不能说真切,只是看着面前人儿还淌着血的嘴张了张后便永久地陷入了沉寂,头也在那以后迅速垂落下去,血从嘴巴里流出来便顺着流到了她脚下。青霭努力回想,终于弄明白了常心言生前的最后一句话:照顾好他。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很不好受,俯下身去看她的眼睛还半睁着,里面却已寂灭了全部光芒。心头潮起难以名状的悲苦,她抬手替她合上了眼睛,又将她的身子扶起来正躺下,注视良久,不自觉脱口说道:“放心罢,我会的。”
她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年岁里爱上了自己的主人,但稀奇的是留在她的记忆里的只是主人阳光笑容背后的点点忧伤。她深知尊卑有别,故不敢奢想。那句喜欢是不能出口的。
她是林廉氏精心培养的杀手,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早在她来到他身边的第一天,她就将自己缩成了他的影子,因此也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资格。后来常心言出现做了她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她却始终觉得常心言配不上他。虽然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但她认定了自己对主人的爱是任何人都无可超越的,即使那份爱卑微到了尘埃里。
奈何他的尘埃里开不出花来……
要到很久以后的将来,她才会读懂常心言临死前眼神里包含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信仰!
不过那是后话了。她现在能想明白的,就是一句“谁也不比谁付出得少”。思及此,青霭的嘴角边扬起了一抹微笑,后退一步向常心言的肉体深深鞠下一躬才转身离开。
她清晰地知道此事过后自己将万劫不复,但为了他,她不悔。
耳畔隐约传来常心言的声音,反复说着那句“值得”。青霭知道,那也是她对自己的回答。屋子里的灯仍旧点着,她没有兴致去熄,等到油尽时,天也该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