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一瞬明白了祖母为什么会将苏嫲放在自个儿身边。
原来,她是想要苏嫲代替她护着心爱的孙女。
最终,江江带着小鱼以及苏嫲顺顺利利的住进了钱姨娘从前居住的院落,回到熟悉的地方,小鱼渐显少年气息的脸上有了开心的笑容。
看见他笑,江江亦觉得高兴。
丞相府远比曲池的奉公府还要大十几倍,若非刻意,不同院落的人很难撞在一块儿,加之,因宋旌文怕周晏琬见着江江生气,连她每日清晨的见礼都免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落得个清静,如今只等着宫里的马车来接,想到距离替阿娘报仇又近了一步,江江眼眶不禁温热起来。
宋旌文官做的很大,事也极多,但却从不早出晚归,每日上朝之前,他必会抽出时间同周晏琬一起用早饭,下了朝就回家,鲜少有外出同人应酬的时候。
官做到他那个程度,兴许已无需理会人情世故了。
站在角楼上偶尔瞧见周晏琬迎接下朝的丈夫回家,江江总忍不住的想,倘若当年阿娘没有被抛弃,那么现在站在家门口迎接宋旌文的会不会就是自己的阿娘?
不,江郁鲽才不会站在门口迎接丈夫,她的阿娘一定是坐在灯盏下一面绣一朵好看的紫荆花,一面温着一碗甜糯的银耳莲子羹静静等待,就像是从前每个傍晚时分等待九皇子殿下下学一般。
江江一直想不明白,阿娘为什么那么喜欢熬银耳莲子羹,那东西甜的要掉牙。
直到某天夜里,喝了些许酒的宋旌文推开小院门走进来,用带着几分醉意的语气问“你会熬银耳莲子羹吗”时,她方才恍然明了。
那是该月的二十九,距离江江入宫仅还有一日时光。
江江原以为,祖母为她备下的嫁妆仅是苏嫲手中的那只首饰匣,未曾料到,随着车架而来的还有十几箱金银布匹。
想着孙女儿嫁入皇城,嫁妆太过单薄会被人看不起,于是,老太太将近些年来宋旌文在故里置办的田产全部都变卖,换成了箱子里一件件堆叠起来的丰厚嫁妆。
一开始的时候,本打算将地契放入江江的嫁妆里,后来转念一想,田产终究是宋旌文出钱置办的,倘若周晏琬插手要回,日后少不得要面临许多麻烦事,于是,老太太索性将那些个田地庄子统统都卖了出去,用卖来的钱置了别的物件。
苏嫲对着礼单同江江清点祖母为她备下的嫁妆时,带着一身酒气的宋旌文推开了钱姨娘小院的朱红色木门。
院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江江与苏嫲不约而同的抬头望了过去,看见来人,苏嫲躬身行礼。
宋旌文的目光打十几口箱子里一一掠过,而后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姑娘露出一丝难以分辨情绪的笑容,沉声道,“你祖母一把年纪的人,竟半点也不嫌操劳,她啊……还真是疼你的紧。”
江江没有应声,撇开头望向庭院空无一物的某处。
站在阿娘的角度上,她真的很想嘶声力竭的咒骂他的薄情寡义,但一想到祖母,喉间所有恶毒的话语又被她生生吞回了肚子里面。
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了的老人最想要看到的无非就是家族兴旺子嗣和睦,江江不愿祖母太过为难,可又没法子迈过自个儿心里的坎,往前进一步总觉得对不起阿娘,往后多退一步又觉得辜负了祖母,所以她啊,只能保持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