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张了张嘴,原本跃入喉头的话突然就卡住了,她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蟒袍少年亦停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江抬手指了指石子路尽头躬身立着的妇人,“苏嫲来接我了,小喜不必送了。”
欢喜的目光顺着阿姐指尖所示的方向看去,视线触及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他躬身行礼告退,然而就在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复又听见阿姐那句欲言又止的呼唤——
“小喜。”
少年回过头来,“阿姐可是还有事要吩咐?”
江江迟疑着摇摇头,叮嘱道,“明儿别忘了陪我过承恩殿接小鱼。”
“是,”欢喜敛襟颔首,“小喜记下了。”
望着那一抹单薄瘦弱的蟒袍身影逐渐远去,尔后融进无边夜色里,江江眼眶泛起一点潮湿的雾气。
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个叫做绯红的丫头,今儿在慈宁宫,薛妃言语间表明绯红已经死了,可她的小喜明明答应过她会放了那丫头……
江江想问绯红的生死,可两次张嘴,都没能将问题抛出,后来转念一想,若人真的已经没了,那她再问及又有什么用,只会给本打算一直瞒着她的阿弟带来困扰。
与其这样,倒不如假装不知道,人没了就没了,大不了……
大不了她再多抄些地藏经。
宋瑜端坐在承恩殿摇曳烛火下的一盘残局前,一枚黑子在他指尖来回翻转,却迟迟没有落入局中。
“吱呀。”
身后的木门发出一道轻响,紧接着,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宋瑜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仍旧一动也不动的紧盯着陷入死局的棋盘。
来人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似觉不舒服,又挪了挪姿势,整个人恹恹的窝进软椅里,温声开口,“怎么,就连你也没办法让这盘棋起死回生吗?”
捏着黑子的男孩紧皱眉头,他抬手举棋,却在快要落子时又猛地收回,反复思踌后,男孩重新将黑子扔回瓮中,抬起头来看着窝在软椅里的尊者。
“长姐还跪在那里吗?”
听见长姐这两个字,那个姑娘跪在他脚下的固执模样回荡在脑海里,尊者垂下长长的睫毛,原本在烛火映照下微微泛光的眼眸跌入暗淡的阴影里。
“已经回了!”
闻言,男孩紧皱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残局未解的阴郁因这一句话一瞬消散。
窗外忽而吹起的大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刮进来,带灭了案台上微弱的烛火,房间陷入黑暗的那一瞬,男孩听见恹恹窝在软椅里的尊者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宋瑜。”
“臣在!”
“朕……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视线适应骤然转暗的光线,重新变得清明起来,男孩起身自棋盘后缓缓走出,对着少年帝王弯下笔直的身躯,“臣明白了,臣今夜便出宫回府。”
尊者案前的大监发觉烛火熄灭,忙推门进屋,当他重新将烛火点亮时,诺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夙淮一个人,而那个原本坐在棋盘前执子不定的男孩,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