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煜赫赫有名的丞相府推嫡公子入湖,还杀了当家主母最倚重的老妈子,即便有东辑事厂的厂公和小小的嫔位护着,也难以善了。
“来人,给我绑了宋嫔!”江江方才上岸,便听周晏琬带着盛怒的声音在耳边徒然响起。
这一次,闻声而动的不是丞相府里忙于杂活的伙计小厮,而是将军府支给女儿的精兵护卫,手里拿惯了刀枪的战士无所畏惧,一得令便立马朝江江围拢过去。
将军的女儿,丞相的妻,当朝皇后的阿娘,大煜帝王的岳母,一个又一个尊贵显赫的身份加持在周晏琬身上,这个傲了一辈子的妇人全然未将区区一个帝王妾放在眼里。
就在那群士兵快要靠近江江与欢喜的时候,哑奴迅速挡在了两人跟前儿,而与此同时,空气里突然凭空多出来了十几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很有默契的呈圆形散开,将江江与欢喜牢牢护在用后背围成的圈里。
周晏琬的护卫显然没有想到会突然多出这么些人,领头的士兵愣了一下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又看了一眼静静立在自家主子身边不远处的宋旌文。
打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发声的奉公爷终于抬了抬手,制止住卫兵的举动后,上前两三步盯着江江的眼睛,先是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并不恭敬的礼,而后用一种隐隐带了些许不悦的语气问,“宋嫔娘娘今儿唱的是哪一出?”
同周晏琬脸上毫不掩饰的滔天怒气比起来,宋旌文倒冷静的多,唯有眉宇之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怒气,但仅此,已足以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震慑人心的威严。
江江推开护在她身前的哑奴,从那群黑衣人间隔的缝隙里走出,她每走一步,欢喜便跟一步,寸步不离,好似阿姐身后的小尾巴。
在距离宋旌文仅有两步远的地方,江江缓缓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投掷在对面并不亲近的父亲身上,眸光与神情具是冷的。
“相府小小一个仆妇害死哥儿,竟还能安然无恙,大人不修府宅,我却不能不替小弟讨一个公道!”
听见她的话,宋旌文那张阴沉沉的脸上闪过一瞬的悲悯,一瞬之后,又重新恢复成前一刻愠怒的模样,有关于父子亲情的柔软全都被严丝密合的封锁在已略略显出苍老之态的面皮下。
“宋瑜这孩子心生鬼胎,竟然妄图加害嫡母的儿子,他的死……”话说到这里,宋旌文顿了顿,片刻后不带半分情意的吐出四个字,“咎由自取!”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的,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冷血,才能在面对自个孩儿生死的问题上说出如此漠然的话。
江江一动也不动的盯着两步之外的中年男人,紧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他不是心生鬼胎,他不过是想护住阿姐送的九节鞭。”
“事发之时宋嫔娘娘并未在府中,又怎知他不是心怀鬼胎?”
宋旌文在朝中盘旋几十载,最懂如何驳斥对方,面对他的质问,江江沉默少顷后缓缓道,“信任是不需要亲眼目睹的,我信他,他便绝不会做出那种事。”
或许是这份不需要亲眼目睹的信任分量太过沉重,又或许是江江说这番话时眼神太过坚韧语气太过笃定,宋旌文在听闻后,竟有那么一瞬的怔忪,连带着眉宇间那一抹薄薄的怒气也一并僵住了。
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曾有一个人这样信任过他,只不过后来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周晏琬将浑身湿透了的宋池交由丫头带回房间,自最近的一名护卫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利剑闪着寒光从背后悄无声息的向江江刺去,却在掠过蟒袍少年肩头的时候被对方牢牢握进了掌心。
磨的异常锋利的刀刃割开欢喜掌心的皮肉,鲜血顺着剑身汨汨而出,他面上却未有丝毫神色变化,少年微微用力,徒手折断剑尖的同时,一抬脚踹掉了周晏琬指尖抓着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