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早已不再年轻,可那个人穿着明月甲行走在太阳下的样子,还是教如今的她像十五岁时候一样动心。
妇人迎上前躬身行礼,“将军这就要走了吗?”
笼罩在银光闪闪盔甲下的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错身而过好长一段距离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周翎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瞧着还躬身站在原地的妻,不带任何感情的吩咐——
“婉妗刚喝了少璟开的药,现已睡下,你若无事,就别去她那院里瞧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婉妗婉妗,她的丈夫从来便这样唤嫂嫂的名字,尤其是自周殿心没了以后,更是半点避讳也不曾有。
外面的人都说,乡野出身的翎琊夫人虽不得长者垂爱,却极得丈夫周翎琊的欢心,这话儿绕过成百上千人的嘴传进她耳朵里,她恨不得站在盛安城最高的楼阁上嗤笑他们眼瞎。
那个人啊,打从一开始就未曾欢心于她。
周翎琊决定娶她为妻带她离开故里的时候,甚至连她究竟叫什么都没弄明白。
坐进驶向京都马车的那个夜,他唤她白禅玉,可她明明叫做……白玉蝉。
李少璟自将军府离开,便直接入了宫。
承恩殿中,年轻的帝王斜斜倚靠在软榻上,手执一本尉缭子,转头望着窗外春日盛景怔怔出神,而他榻旁一步远的地方放了一只掐丝珐琅火盆,盆中上好的银骨炭烧的通红。
这个季节竟还要靠外物取暖,足可见帝王的身子虚到了何种程度。
“陛下。”李少璟站在撩开的暗黄色帷幕下躬身行礼。
闻声,夙淮收回投掷在窗外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来,他看着几步之外被誉为太医院传奇的少年人,低低问,“还没找到法子么?”
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不带一丝一毫的力度。
听见这话,对自个儿医术向来很有信心的李少璟头一次流露出颓败的神色,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摇了摇头。
虽然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得到答案时还是不可抑制的失望了。
“少璟,”帝王唤他的名字,声音不复往日威严,多了一丝哀伤与祈求,“能不能……再快一些?”
李少璟知道,这么多年来,他这个被众人过誉了的医者是帝王唯一的希望,他多想在对方一年又一年问及同样的话时能够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欣喜地道出钻研许久的法子,可是……
他一无所获,只能一年又一年的重复摇头的动作。
李少璟没有回答帝王的问话,而是转而道,“宋宋中蛊那日需以血引虫,宋嫔娘娘二话不说划了腕,臣替她包扎时触碰到了脉搏……”
话及此处,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盯着帝王苍白的面容。
“所以,多年前陛下找到臣时,口中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宋嫔娘娘,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