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好似燎原烈焰,浩浩荡荡的铺满了半边天,万丈旖旎光芒投掷而下,柔柔的落了满窗扉。
槿妃瞧了一眼外头好光景,尔后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含笑道,“陛下,不是臣妾为九卿贪赏,只是宋嫔娘娘擢升之事,确该好好儿记他一功。”
尊者望着棋盘,认同的点点头,“槿夕说的是,朕心里头念着的,下回卿家那个二世祖再入宫,别忘了替朕问问他想要什么。”
“二世祖?”槿妃诧异。
帝王收回欲落子的手,一脸无辜的问,“不是吗?”
虽不大乐意将这三个字同自个儿小弟联系在一处,但仔细回想一下周九卿打小所行的荒唐事,素衫女子终究还是不得不赞同的点了点头。
侍者将温好的酒分入杯中,槿妃探身呈递御前,临松手时又收回,板着脸认认真真的叮嘱,“夕阳陈味辣性烈,或可驱一二分寒气,但到底是酒,陛下身子抱恙不可多饮,小酌几杯臣妾便教人撤了。”
夙淮抬起头看着棋盘后的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槿夕,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少璟一样婆婆妈妈了?”
“惩奸除恶肃清吏治,天下江山民生百计,陛下肩上的担子依旧沉重,臣妾还指着你还大煜朝一个时和岁丰海晏河清的盛景,自然要替您顾惜着身子了。”说着,素衫女子将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尊者面前。
伸手端起杯盏,复放下,目光游离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帝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无措。
“槿夕,”他低低唤了一声女子尚在闺阁时的名字,怔怔的道,“朕做了许许多多的坏事,杀了许许多多的人,这双手看似无暇,实则浸满了淋漓鲜血,你真的认为朕这样一个皇帝能还大煜一个大同吗?”
素衫女子垂下头认认真真想了想,尔后抬起盯着少年尊者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坚定的道,“不破不立,不死不生,若无铁血,哪来春回?”
短短十六个字,可经由她口脱出,好似蕴含了十足十的力量。
“其实……”帝王别开视线,“槿夕,你应该恨朕的,是朕把欢喜变成了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
提起欢喜的名字,女子那张姣好的面容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但阴郁聚上眉间又转瞬即逝,她端起侍者递来的第二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的辣味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可也因为陛下,欢喜终于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今的他手握东缉事厂,再也没有人敢欺他辱他冷眼待他,对于臣妾而言,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放下空了的杯盏,槿妃如是道。
她原已心如死灰,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直到……遇见了欢喜。
只一眼,便像四月春风席卷,顷刻间吹绿了她心里的枯境。
活着很容易,可好好儿活着很难,总得有点牵念,留在这世上的日子方才显得有意义。
欢喜是槿妃的牵念,正如江江是天子的牵念。
原想着下棋,可坐到一块儿,便忍不住叙起话来,夙淮将落在棋盘上的黑白子拾进瓮中,吩咐侍者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