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那些掩盖在时光之下的真相都还未浮出水面,而江江亦不能切身体会到周九卿内心的折磨。
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一个人用来骗另外一个人的。
翎琊夫人酿的酒和阿娘酿的酒别无二致,每喝进嘴里一口,阿娘的模样就会在脑海里愈清晰一点,贪念梨花酿的味道带来的熟悉感,即便江江心里明白自个儿得保持清醒,却还是不受控制般的往嘴里灌了一口又一口。
两个人坐在屋脊上,以话下酒,话越说越多,酒亦越喝越多,再未曾垂下眼脸的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将军府院里热闹的宴席早已被徒然叫停……
欢喜执掌的东缉事厂,笼罩着浓浓的阴郁之气,槿妃拎着食盒踏进来的那一刻,仿若进了阎王爷的死人殿一般。
分明已是炎炎夏日,可她站在门口,自里间迎面吹来的风却透着蚀骨的寒意,教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寒噤。
在一个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太监带领下,槿妃缓缓朝更深处走去,直到行至值房门外,小太监方才停下脚步躬身道,“娘娘,厂公大人就在里头。”
槿妃点了点头,小太监往后退了二三步,旋即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折返,看着还不及自个儿肩高的小身板逐渐远去,素衫妃子眸中一热,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欢喜四岁入宫,六岁割礼,他十一二岁的时候,是否也像那名小太监一样躬着身子为这皇城中某位贵人领过路?
思及此处,槿妃眼角毫无预兆的滑过一滴泪。
“娘娘打算在咱家值房门口站到何时?”
清洌的男音穿过门扉响在耳边,槿妃赶忙抬手将悬在下颌的眼泪擦干,她扯了扯唇角,带着一抹温和笑意推开两扇朱红色的金丝楠木门。
今日的欢喜没有着黑色金丝蟒纹袍,而是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对襟窄袖长衫,腰间束一条月白色祥云纹宽腰带,他盘腿坐在一张矮几后,柔软的衣料层层叠叠的逶迤在他身下的蒲团垫上。
褪去深沉的颜色,今儿的宝蓝才称的他像个十九岁的少年人。
槿妃缓步走到矮几旁,在欢喜对面的蒲团垫上坐下,她一边将食盒里还冒着热气儿的饭菜端上案面,一边道,“这个时辰,不知你有没有吃过饭,今日得闲,我亲自做了些吃食……”
“咱家吃过了。”正替陛下瞧着奏本的少年头也不抬的打断对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