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爬过很多次树,却还是第一次上房,当她坐上屋脊放眼望去,将整个将军府都尽收眼底时,方才明白过来周九卿说的更好的风景是什么。
登高望远,心胸似乎也跟着一并开阔了。
“喏,”周九卿碰了碰江江的胳膊,“接着。”
明明上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可现在他手里竟凭空多出来了两坛酒,江江想摆手拒绝,但下一刻听见他道,“这可是我阿娘亲手酿的梨花酿,小爷擎小饮酒,到而今不说千种,起码也喝过百种了,但没有一样有我阿娘酿的好喝,宋妃娘娘,您今儿有口福了。”
听见梨花酿这三个字,江江愣怔了一下,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了自个儿的阿娘。
她的阿娘也会酿这种酒,味儿亦是一绝。
“发什么呆呢,小爷手都快举酸了,快点接着。”周九卿将酒坛塞进江江怀里,尔后打开自己的那一坛,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
江江垂下脑袋静静看着怀里的酒坛,指尖几次自红绸塞子上滑过,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开。
阿娘没了的这些年,她也喝过许许多多回梨花酿,有的味儿同阿娘酿的像三分,有的像七分,却从没有一次喝过一模一样的。
周九卿喝完后,一边咂舌一边道,“好喝,我阿娘酿的酒真他娘的好喝,咦……”
飞扬肆意的少年转过头来瞧着身侧女子抱着酒坛怔忪,疑惑的问,“娘娘怎么不喝?”
闻言,江江适才取下坛塞喝了一小口,香醇的梨花酿漫上舌尖那一瞬,尝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她的眼眶忽而不受控制的红了。
于是,江江抱起酒坛学着周九卿的样子,咕噜咕噜连着喝了好多口,见状,周九卿吓了一大跳,赶紧抬手按下酒坛子,着急忙慌道,“我的姑奶奶,您可不能像个爷们似的喝,要不没得多大会子就要醉。”
“周九卿,”江江抬起长长的睫毛,透过一双雾蒙蒙的泪眼看向按着自个儿酒坛的少年,哑着嗓子道,“这哪儿是你阿娘酿的酒,这分明是我阿娘酿的酒,跟我擎小喝的梨花酿简直一模一样……”
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拉开了记忆的闸门,江江仿佛看见了春日梨花树下,阿娘躬着身子将一坛又一坛酒窖藏于地下的样子,那时候不晓得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竟这样短,若一切可以提前预知,她一定不那么淘气。
不就是读书识字,不就是捻针刺绣,又能有什么难的,再难也比而今想见阿娘一面要容易的多。
察觉到对方徒然转变的情绪,周九卿抬起按在酒坛上的手,胡乱的抹干江江眼睛里的泪水,用一种近乎宠溺般的语气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阿娘既与你开了亲,便没有你娘我娘之分,都是咱娘。”
九卿公子向来没个正形,但他说这番话时,却是极其的诚恳真挚。
江江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捏着袖口擦了擦被周九卿抹的到处都是的眼泪,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后,道,“咱娘若在地底下知道,她除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外,还多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铁定气的心肝肺疼。”
似乎形容的没什么错,但这话为什么怎么听……怎么不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