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晏琬那样的坏女人,就该实话实说,狠狠在她心上扎一刀方才算痛快,可他的主子偏偏在最后一刻……
动了恻隐之心。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未时三刻,周霁月回到将军府时,正院外湖心假山上的那株蝴蝶兰开了,粉紫色的花瓣沐浴在夕阳余晖里,娇艳旖旎。
腊梅春杏,白梨红樱,这世上有很多美丽的花朵,可对于周霁月来说,唯一特别的是蝴蝶兰。
“十三,”少年站在甬道尽头凝望假山顶峰,喃喃唤身旁侍者的名字,“兴庆五十年的一个傍晚,还是九皇子殿下的皇上第一次来见我,手里拿着的便是一株蝴蝶兰。”
“大抵是因为由同一座假山同一片泥土孕育,那株蝴蝶兰同眼前这一株一模一样……”
说着,他下意识伸出手,隔着数丈远的湖水去够那株霞光下熠熠开着的花儿,神色渐渐恍惚。
兴庆五十年,那一年是将军府的九卿公子束发之年,也是丞相府那位被称作文坛天才的稚子失智之年。
被先帝爷青睐的宋瑜烧成了傻子,周晏琬别提有多高兴了,为了让这盛安城里的名流贤士瞧一瞧他们交口称赞的天才而今蠢到了什么程度,周晏琬特意在自个侄儿十五岁生辰宴时带宋瑜回了将军府。
打着贺周九卿生辰的幌子,任人像围观一只牲口一样围观相爷失智的儿子。
那些人为了验证他是不是真的傻了,摔碎青花瓷瓶哄他去捡碎渣子,将糕点在泥潭里滚一滚后塞进他嘴巴里,更有甚者,脱掉他的衣服,让他站在正院外当招客童子……
堂堂将军府,本不该有如此不知事的宾客,但因为将军女儿乐见其成,知事的,也变成不知事的了。
对于宋瑜而言,周晏琬也好,那些不顾廉耻肆意欺辱他的宾客也罢,都是无关痛痒的外人,他们的捉弄他可以置之不理,他唯独想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不会护着他?
就算失智,就算他已不再是那个让父亲骄傲的儿子,可身体里延续的血液,难道就不能让宋旌文生出些许舐犊之情?
也就是那一日,看着父亲像个陌生人一样从他身边路过,携众人一道儿去偏院里给寿星周九卿添礼,宋瑜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有些亲情廉价的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