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阿娘自入宫便到了九皇子跟前,住的也是皇子殿宇里带院的一小间,后来虽从皇子乳母升做帝王乳母,但她依旧固执的留在了原处,倘若死亡的时间地点可以选择,兴许江氏也是愿意殒命在皇子旧居里的罢。
小院虽曾被宋芊芊塞进来过别的仆从,但后来欢喜将那些仆从赶走了,而今的小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大大小小物件归置的同阿娘还在世时一模一样。
双溪不放心江江一个人,便与其他的小黄门交代了去向后火急火燎的赶了来。
久不住人的院子凉飕飕的,尤其风一吹,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双溪以承恩殿的名头管内务府要了好些暖炉和银骨炭,烧的滚烫的热气从镂空雕花里冒出来,整个房间没一会子就暖和起来了。
为了教江江住的舒适,他还特意更换了新的被褥,就连旧时纱幔也被拆下清洗了一遍,在双溪将一双梅枝插进阿娘磕破了口沿的瓷瓶里时,江江悬在喉间的褒奖终于忍不住从齿缝脱出。
她围在通红的火炉旁,一面往手掌心里哈着热气儿,一面笑着问,“你们御前的小宫人都这般能干吗?”
夸赞声传进耳朵里,双溪略有些害羞,精瘦的小太监垂着臂膀谦虚的回,“都是大监儿教的好,大监儿常说,陛下日理万机劳心劳神,奴才们侍奉的时候少出点差子,便是替主分忧了。”
提及梁茂,双溪神色恭敬,就连语气也不自觉溢了几分倾羡。
这宫里的太监没有一万也有三千,能在御前得几分脸面的都是顶有眼力见的伶俐人,像双溪这样事事周到处处妥帖的小太监不算太多,像梁茂那样行事有度处变不惊的御前侍奉更是少有。
梁茂做了违逆圣意的事,至今还被罚守在佛堂,帝王虽恼他,却也没扶持旁人。
自少时陪伴过来的君仆情谊,到底是有一定份量的。
想到这儿,江江心里突然好受了些,梁茂同帝王是君仆的情谊,槿妃同帝王亦是夫妻的情谊,人与人相处,总归是有情谊滋生的,她怎能强求对方的情谊只属于自己呢?
只是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私的一面,想要一个人的时候,总想要的完完整整。
回到阿娘的院子里,江江所有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松了,未及天黑,她便蹬掉鞋子爬上床,寒意被炉火驱散,屋子里暖和起来,困意也接踵而至。
夙淮抵达小院,已是月上中梢,彼时,双溪正捧着江江爬上床前塞进他怀里的小手炉坐在门口守夜,闻及脚步声,他连头都未抬便俯身行叩拜礼。
仿佛,早早就已料到尊者会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