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散去,天光从薄薄的窗户纸里透进来,斜斜铺在榻尾。
江江睁开眼,夙淮还未醒,尽管是在睡梦里,他的臂弯依旧将她紧紧圈着。
微微仰头,盯着咫尺之外那张好看的面庞,江江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吻了吻他弧线分明的下颌。
身体的接触,是灵魂另一种意义的靠近,就好比现在,江江头一回清晰的觉得,他们互相属于彼此,这种心有归处的感觉,踏实的不像话。
感觉到对方的靠近,夙淮收了收臂膀,将怀里的人搂的更近一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呢喃,“再睡一会,江江,我就赖一小会儿。”
自登基为帝,他几乎从未偷过懒,五更开朝,他四更天就得起身,天儿还没亮便要端坐在金銮殿里和一群各怀心思的臣工博弈,那时候被衾里没有教人贪恋的温度,到了起身的点也就利利索索起了,但这会子,不一样了。
夙淮垂下脑袋,将脸埋进江江柔软的颈窝,继续心安理得的赖着。
眼看朝会的时间就要过了,承恩殿的侍奉捧着吉服和冕旒在小院里来来回回踱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又谁都不敢上前催促。
最后,是饿的实在受不了了的江江将帝王从榻上一脚踹下来,才结束了这场听着“一小会”实则无休止的赖床。
年一过,春也就来了,日子越往前走,越生机勃勃,两个季节交替的这段时间,是江江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阿娘的院子仿佛还残留着阿娘的气息,她想留在这里,夙淮也没勉强她搬离。
承恩殿到皇子时期的旧居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和天子后宫离的也不算近,住的偏远些,省出了好些清闲时光。
夙淮日日都会陪她用早饭,就像夜夜不管多晚,他都会悄么声的爬上她的床一样,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甚至比小时候亲密的多。
双溪也是个极有趣的小太监,他能一眼挑出最合江江心意的宫装,还能梳百十种不同样式的发髻,他肚子里装了许许多多奇闻逸事,比话本子上才子佳人的故事有趣一万倍,在夙淮因前朝政事缺失的时间里,都是双溪陪着江江消磨光阴。
自年三十与欢喜不欢而散后,江江再未见过他,只偶尔听闻,他在前朝又与谁起了冲突,又杀了什么人。
当然,传到江江耳朵里最多的,是他与槿妃娘娘之间的事。
宫里的丫头都在背后悄悄议论,说除夕那日,东缉事厂的厂公欢喜大人是同槿妃娘娘一块儿守的岁,两个人围炉听雪,直到新年伊始才作别,说槿妃娘娘念叨了一句绿梅,厂公便派人从遥远的河西移了一株回来,还说,厂公碾了凤仙花的汁水,附在槿妃身旁替她修甲……
从那些好事的小丫头嘴里传进江江耳朵的话儿,是江江与欢喜迄今唯一存在的联系。
二月十八,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