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赫然发现,在她和欢喜滞于兰溪的这段时间里,宁长公主好像悄无声息的成长了,阿宁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提起太后娘娘就面红耳赤唤老妖婆的姑娘。
她们母女之间的嫌隙起的没来由,一开始,江江以为不过是惯常的口角之争,可后来见阿宁对太后竖起了数年如一日的敌意,她才渐渐意识到,或许她们母女之间起的不是惯常的口角之争。
不是没有好奇过阿宁与太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终究是旁人的私事,阿宁不想说,江江便也从未深问过。
而今好了,母亲的苍老消弭了女儿心中的敌意,断了太久的母女亲情终于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续上了。
江江与阿宁太久没见,细细碎碎絮叨了很多彼此的近况,当她同阿宁谈及与欢喜远走兰溪的事,阿宁蓦地变了脸,甚至,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起来。
觉察出气氛中的异样,江江忍不住询问缘由,阿宁却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风吹着廊檐下的报春铃响了三回,阿宁方才抬起头看着江江认认真真的问——
“假使,欢喜骗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树木丛绿,花上枝头,三月初三分明是人间春意最浓时,可江江却觉得,凛冬好像并没有过去。
她与春晚一块儿坐在回周大娘处的马车里,冷气卷起帷幕散进来,江江咬紧牙关打了个寒颤儿,捏着半敞的衣襟拢的严严实实。
回到周大娘处,江江将双溪打发了回去,自个儿却固执的留了下来,双溪原想陪着她,可又拗不过,思来想去好半天方才踏上回宫的路程。
周大娘瞧见她们,笑着一个劲儿的打听那位杜梨杜小姐,春晚不想阿娘跟着失望,可又怕真的摊上这么个阿嫂后一家人都没好日子过,她踌躇少顷后,将春日宴上发生的所有事全部都说了出来。
当然,她看了一眼自踏上回程便闷闷不乐的江江,省去了有关于洮鸳要嫁入皇城的事。
从春晚口中得知未来儿媳的品性,周大娘挂在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眉心平添了一丝忧虑。
周霁月置下的这间宅子虽小,但再多住下几个人不成问题,因白日遇着许多事,身子乏的紧,江江陪着周大娘坐了会子,就进房间睡了。
平躺在床上,却又突然没了困意,她睁着眼静静地瞧着榻沿上那道从窗外照进来的昏暗月光,脑子里乱糟糟的。
春晚是在半个时辰后一手掌灯一手卷被,而后抬腿用脚轻轻蹬开房门的,她熄灭烛火抱着被子爬上床,像在兰溪一样同江江挤在一张榻面。
江江怕她着凉,起身细细捏好被角方才又躺下。
“姐姐。”黑暗中,春晚的声音轻轻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