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今儿个是不是很不开心?”
“没有,”江江温声否认,“我只是有些累了。”
“姐姐骗人,”春晚转过身来,面朝着身侧之人,“她们说洮家那位小姐要入宫做皇后,我便瞧出来姐姐情绪不大好了,今儿夜里姐姐没同那名小太监一块儿回去,就是在同皇上生气,对不对?”
闻言,江江仔细琢磨了会儿,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皇城里的三宫六院,历朝历代皆未空过,先人们都没为那些比我出众千百倍的娘娘们开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先河,我又怎能苛求今上为我守身如玉。”她压低了声音,就像在压胸腔里激荡的悲恸,“承下帝王恩情的那一刻,我明明早就料到了往后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候,可真遇到了,竟还是看不开,小晩,我没有同他生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不够豁达。”
“姐姐,”春晚伸手抱住她垂在身侧的胳膊,“这与你没有什么干系,是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人错了,皇上年三十那夜说好了来接姐姐,最后却让姐姐摸着黑独自往宫里头走,现在又枉顾姐姐的陪伴另娶她人,小晩瞧着,咱们这位皇上待姐姐终究不如欢喜哥哥待姐姐好。”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十足十的笃定,虽从未见过尊者,但春晚已就这两件事在心里彻底否定了帝王。
提及欢喜,江江眉眼间浮起一丝哀色,好在月色清幽,照不亮她面上神情。
“我从前以为,欢喜哥哥同姐姐是一母同胞的关系,现在才晓得是我以为错了,”春晚嗓音顷颓,“若不是因为我们一家,姐姐同欢喜哥哥这会子还在外头逍遥快活,哪会陷在这些糟心事里,姐姐,我心里面觉着很是抱歉。”
说着,春晚搂住江江胳膊的手收的紧了些,她将脑袋抵在她肩上,满溢出来的泪水打湿了江江肩胛。
“小晩,”江江转身,手心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春晚后背,温声娇哄,“倘或觉得抱歉,便莫要沉溺在伤情之中了,仰起头来大步往前走,只有你过得好了,我才会觉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语气和煦的仿若春风,钻进人耳朵里,生出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将要枯萎的生命一点一点唤醒。
春晚重重的点了点头,类似于保证般的“嗯”了一声。
阿爹为她报仇杀人入狱,阿娘为护她日夜兼程,在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还能在异乡守住一家团圆,佛祖待她终归是慈悲的。
事已至此,若还要缅于悲痛之中,那便是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自个儿不放过自个儿了,人这辈子就那么长,一味陷在泥潭里,那不就白活了吗?
春晚的视线越过江江,投向从半开轩窗里探进来的绿枝。
春天来了,该过去的都该过去了,那些因朱杰而起的绝望,在皎皎月光下终于开始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