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的名字叫夙宁,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身上流的是大煜皇室的血脉,同当今天子才是自家人,你河西的脸有多厚,竟敢同本宫论亲疏?”
她掷地有声的话语隔着短短几步远的距离传过来,仿佛在洮鸳脸上留下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阿宁和河西这位表姐不亲近,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剑拔弩张,只是站在樱树下听见她同那位小宫女的谈话,心里突然就生了厌恶。
母后和河西的那些糟践手段,她并非一点儿也不知道,想到她们有一天为了扫除皇兄身边的女人,或将那些手段用在江江身上,厌恶便更甚。
惦记着阿娘那只破口瓷瓶里插着的春杏,江江只在承恩殿养了两日,便同双溪回了小院。
坐在廊檐下的软椅里,她一边抱着脚丫查看石子在掌心留下的伤疤,一边漫不经心的唤了一声正往瓷瓶里换活水的小太监。
小太监将春杏重新插进瓷瓶里,抄着手走近廊檐,笑呵呵的问,“姑娘喊奴才可是有事要吩咐?”
“没什么紧要的事,”江江将脚缩进褥裙里,臂弯环过膝盖,弯起的眉眼像天上的新月,“只是闲着没趣儿,想和你叙一叙话。”
听她这么说,小太监撩了撩衣袖,兴致勃勃的问,“那奴才给姑娘讲段上古的故事罢,就讲西王母怎么样?”
“好。”
“话说,”双溪盘腿坐在软椅旁的青石板上,“西王母是掌管生命和医药的女神,长着老虎一般尖利的牙齿,豹子一样的尾巴,披散着头发,戴着一种叫‘胜’的装饰,发起怒来,啸声连山林里的野兽都会害怕的发抖……”
“相传,她住在位于西海之南的昆仑山上,那里十分遥远,要想到达昆仑山,必须穿过广袤无垠的沙漠,翻过陡峭险峻的雪山,然而,饶是如此艰难,这世上依旧有千千万万的人想要找到她,得到她手里长生不老的药……”
小太监讲的极其投入,江江歪着脑袋一边听,一边忍不住的想,假使没有入宫,他一定会是市井茶肆里最好的说书先生。
在说到周穆王不远万里终于抵达昆仑山见到西王母的时候,江江松开环在膝前的臂膀,于小太监停顿的间隙突然没来由的开口——
“双溪,我入宫为嫔的时候,带了许多嫁妆,有曲池祖母送的,也有小喜备的,每一份都拟了名单,就存放在内务府,如果有一天我活不成了……”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但语气仍是轻松的,就像在同亲近的人拉家常,但静静听着的小太监却在她最后一句脱口而出时吓的面色苍白。
“呸呸呸,”双溪连忙吐了三声,直起身子半跪着,“好好儿的,怎生说起丧气话来,姑娘洪福齐天日月长明,定能活到一百岁。”
“一百岁,”江江闭上眼睛想了想自个儿老态龙钟的样子,不禁莞尔,“倘若能活到,自是好的,若活不到,双溪,你替我将小喜送来的嫁妆还回东缉事厂罢,至于曲池祖母备下的,请帮我转交将军府的周霁月公子,就说……”
“是我为他来日娶妻添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