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亡故,长公主府里也挂满了白绸。
那些悬在房梁上被寒风吹的四下里飘扬的绫缎,在这寂寂无声的长夜里,隐隐显出几分阴森感。
梁茂跟在小厮身后,跨过垂花门,迈进内院,再越过开着鸢尾的幽径,最后,自爬满绿色藤蔓的横廊上穿过,就到了长公主居住的正房外。
两人的脚步甫一踏上横廊,陶瓷摔在地上发出的破碎声便在耳边陡然炸裂,紧接着,里头传来宁长公主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用这玩意麻痹自己算什么能耐,宋芊芊死了你就活不了了吗,真有本事的话,你就陪着她一头扎进阎王殿里去,叫阎王爷赐你们做一对鬼夫妻,把活着时未尽的缘分续上,岂不比你在本宫的宅邸里头醉生梦死的好?”
这话是对着往肚子里灌了三坛夕阳陈后,带着臭烘烘的酒气栽歪进太师椅里的洸央说的。
约莫是觉得聒噪,洸央揉了揉耳朵,撑着扶手起身,“公主既瞧央不耐烦,央不在公主眼皮子底下待着就是。”
话音落下,他捡起脚边洒了一半的酒坛,摇摇晃晃往外走。
见状,长公主提起素衣裙摆追出两三步,冲那个人毫不留恋的背影哽咽着喊,“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有些威胁,只适用两情相悦,对于从未住进过对方心里的人,再声嘶力竭也无济于事。
洸央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拎着酒坛跨出房门,抬头时瞧见横廊上立在小厮身后的少年宫人,冷着脸嗤笑一声,尔后扶着窗棂打从另外一头离开了。
小厮对这一切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他瞧着驸马都尉离开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尔后转身冲梁茂呵腰行礼,“让大监见笑了,奴才就送到这里,大监自个儿进去吧,长公主就在里头候着。”
“多谢!”梁茂敛襟回礼。
宁长公主无论如何尊贵,也只是一个女子,母亲的离开和丈夫的冷漠,就像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沉的快要呼不出气来。
梁茂踏进正房厅堂的时候,长公主正屈膝蹲在地上,双手环着臂膀无声的落泪。
这一幕,突然就触动了记忆的闸门,他没来由的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那是锦绣花团次第开放的四月,彼时,他只有七岁,尚还未得师傅赏识,仅仅是惠嫔娘娘宫中一个最末等的小黄门。
惠嫔爱雪,也爱像雪一样的梨花,御园里的花朵压满梨枝的午后,娘娘携侍女前去观赏,行至半路想起尾指上的护甲落在了青铜镜前,便着人回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