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心夫人落水的事,惊动了整座府邸,就连宫里的槿妃娘娘也得了消息,连夜求下御诏赶回了府。
从长姐寝室退出来,散了一院子受罚的人,小鱼便急匆匆赶去了杜婉妗房里,那儿,还有一屋子的人情世故需要他用周霁月这个身份来安抚。
灯笼里的烛火灭了,周遭黑漆漆一片,江江平躺在床上,身子明明困乏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一闭,睑上出现的全部都是殿心夫人纵身跃入池塘的背影。
为什么……突然就失控了?
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雨幕之中两个人曾说过的话,仔仔细细分辨着究竟是哪一句刺激了杜婉妗的情绪,竟使她毫不犹豫的做出如此过激行为。
想来想去,始终捕捉不到一点端倪,头脑反而因不断起伏的思绪越来越清明。
碾转反侧入不了眠,江江索性披了件外衣起身,她捏着铜环拉开门,沿长长的风雨廊一直往前走,在爬满紫荆花的圆拱门外停下脚步,抬头远远望过去,目之所及处,是殿心夫人杜婉妗的房间。
檐下挑灯一盏未熄,亮堂堂的窗户纸上,倒映出许许多多人影。
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江江隐约能听见几道槿妃的哭泣声。
杜婉妗被救的及时,还有一息尚存,只是,一直不曾睁开眼,就连李少璟亲自施针刺穴,也没能激醒她。
面朝圆拱门,站在长廊最后一级台阶下,淅淅沥沥的风雨斜斜入檐,打湿垂在脚边的裙衫,江江本能的想要后退,然而……
就在她抬脚欲往台阶上撤时,余光里突然映入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件又宽又大的黑色长袍,三千青丝未束,随意的披散在肩上。
他单手撑着一把二十四骨节黑色大伞,静静立在殿心夫人房门外,寒风卷着他的衣袂和长发在雨夜中翻飞,而他如同一尊失了魂魄的雕像,动也不动。
“那是……”江江惊讶的睁大了眼,不自觉呢喃出对方的名字,“小……喜?”
夜色深重,雨雾浓密,闯进视线里的也只是一个有些相似的背影,可江江就是认出来了,甚至无比确定,那个撑伞静立的人就是她擎小看大的阿弟,欢喜。
后撤的脚一瞬凝滞,短暂的停顿后,她提起脚边裙裾,踩着满是积水的路面义无反顾的冲进大雨里,可将将跑过爬满紫荆花的圆拱门,还未来得及抵达殿心夫人房门外,那个撑伞静立的人却不见了。
骤然止步,江江抬手遮住落在眼前的雨点,就着石窟里透出来的火光四处张望,但怎么也望不见那个人了。
瓢泼大雨中执伞默立的黑衣儿郎,就像是一场幻觉,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来去全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就在江江征忪的片刻,一把黑伞从旁探出,端端罩在了她头顶,放下遮挡在额前的手赫然抬头,眸子里撞进来人那张似精雕细琢过一般的脸,鼻尖忽而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阵酸涩。
江江张开臂膀,不由分说的环住撑伞的人,拥抱不过片刻,旋即想起自个儿新换的衣衫也被雨沾湿了,她连忙松手,拉开半步的距离,而来人手里的伞,一直随她的移动而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