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疯疯癫癫的妇人,这一刻双手拢于袖中端端正正的立着,初夏的风卷着晚桃的花瓣吹向她,轻飘飘的落在那根梨木鸳鸯簪尾上。
“小儿媳,”她看着花树下站着的姑娘,勾起唇角忽而笑了起来,“我好看吗?”
艳阳旖旎,丽人娉婷,江江一时看痴了,怔怔的应,“好看。”
“那……有洮家的女儿好看吗?”
“洮家……女儿?”江江不明所以,她下意识联想到了洮鸳那张脸。
杜婉妗见花树下的姑娘没答,仰面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刺目的光圈在眼前晕开,恍惚中瞧见另外一个人,她张了张嘴,呓语般的念出两个字,随着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她漾在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染上哀戚。
听清楚对方喊的是什么,江江愕然失色,她顺着杜婉妗的视线望去,瞳仁里除了晕开的光圈外,再无其他。
偏杜婉妗却像是真的看到了那个人,并朝半空中伸出手,一遍又一遍的唤,“将军……殿心将军……”
“夫人?”
江江提醒般的喊了一声,但杜婉妗不为所动,仍望着头顶上方自顾自的道——
“前半辈子,我等你娶我,等你爱我,后半辈子,我等你带月月回来。”
“将军,我这一生所有的好运仿佛全都用在了嫁给你这一件事上,所以,我没福气等到你爱我,也没福气等到月月回来瞧我这个阿娘一次……”
“我……”说着,杜婉妗抬手抚髻,柔软的指尖绕上那根梨木鸳鸯簪,与此同时,一滴泪自她眼睫处缓缓漫出。
江江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根旧迹斑斑,看起来更像是结发所用的梨木簪,竟然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因而,当杜婉妗一边说着不想再等了,一边拔下簪子狠狠刺进自个儿左胸膛里的时候,她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
三丈,十二步。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想要越过这样一段距离同阎王爷抢一条决心赴死的命,压根儿就没可能。
江江慌慌张张的跑到杜婉妗身边时,只来得及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利刃入膛,直击心口,剧痛自胸腔一瞬蔓延至全身,杜婉妗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的那一刻,这个已行至生死边缘的女人突然癫狂般的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看着虚无的空气自嘲似的低喃。
“你说我端雅矜重,可端雅矜重又有什么稀奇,将军,你……本就是这样的人啊……”
“或许,因为咱们是同一种人,所以你才会被她的不同惊艳,可将军,你看,洮姬她就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