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周槿夕不大喜欢阿娘怀里那个糯米团子,他的出现分走了太多原该属于她的宠爱,可血脉亲情真奇怪,当他伸出肉肉的小手抓住她食指,奶声奶气唤阿姐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别的弟弟妹妹喊她,总爱用姐姐这两个字,偏他,打从咿呀学语时就会固执在称呼之前加上亲昵的语气词,仿佛这样,他们的关系才足够与众不同。
其实根本无需用旁的方式刻意彰显,因为从一个肚子里面出来的缘分就已很与众不同了,只是年幼不懂。
一岁的周霁月,走路还不太稳当,彼时,周槿夕六岁,正是鸡飞狗跳格外不安生的年纪。
军中叔伯为替周槿夕解闷,特将自家儿女送入将府与她作伴,年岁相仿的朋友玩起来总能找到更多的乐子,而彼时连行走都需要阿嬷看顾着的小弟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拖累。
同叔伯家的儿女玩耍时,周槿夕常常避着周霁月,可周霁月却像是离不了阿姐似的,一刻看不见便拽着阿嬷去寻,寻不到就哭,嘶声力竭的童音顺着长长的回廊传进正同伙伴满院疯跑的周槿夕耳朵里,她忽而就有些不落忍。
不落忍归不落忍,玩儿还是要继续的,归去时只需带根花圃里拔下来的狗尾巴草耐着性儿多逗弄一阵子,便万事大吉。
她的阿弟,好哄的很。
两岁,跑起来的时候脚下虽还有些踉跄,但周霁月终于可以追出去了。
一大群人捉迷藏,周槿夕拉着小弟躲在假山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做鬼的人,只有他的小弟,永远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扑进她怀里,仰起头来看着她如英雄行了壮举般极大声的嚷嚷,“阿姐,我尿裤子了。”
周霁月三岁的时候,驻守边疆的叔伯为贺他生辰,特地请旨回了京,推杯换盏的宴席上,叔伯瞧着大快朵颐的周槿夕饶有兴致的说日后要聘她回家做膝下小郎的媳妇儿,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全当玩笑谁也没作真,作真的只有寿星。
不足三尺高的糯米团子丢掉啃了一半的鸡腿,跌跌撞撞跑至阿姐身旁,张开双臂如老鹰护小鸡般将阿姐牢牢护在身后,板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的回绝。
见状,叔伯来了兴致,蹲下身子同小寿星平齐,打趣着道女孩儿家长大了就不兴再和阿爹阿娘住一块了,得嫁人。
嫁不嫁人周霁月唠不懂,可若女孩子长大了不能同阿爹阿娘住,那么阿姐又该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自脑海生根,周霁月转头盯着自个儿身后仍扒着桌沿胡吃海喝的阿姐,小小心房住进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