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垂着睑,细细密密的长睫遮住了眼,良久,他薄唇轻启,“父亲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闻言,宋旌文微弯的脊背轻颤了一下。
在周槿夕勒死周晏琬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也会死在那根弦下,但他的运气似乎向来都不错,就算是要死,老天爷也在最后给了他第二种选择。
屏着呼吸认认真真的思筹了会子,宋旌文倾身向前,抬手轻轻撩起宋瑜脚下的衣袍,没了遮挡,那两截血迹与锈渍斑斑的铁棍赫然现于眼前。
不曾料到对方会有此一举,一直绷着脸不教分毫情绪泄露的宋瑜慌了一下神,他下意识后撤,拉开了两个人之间触手可及的距离。
衣料自掌心滑出,抬起的手臂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宋旌文将这一姿势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悻悻收回,耷拉着脑袋低低唤,“宋瑜……”
才一开口,声儿又顿住,但仅从这一个称呼里,亦能听出他悬在喉间的沙哑。
宋瑜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等着。
沉默少顷后,宋旌文仰起头来,那一双老态尽显的眼睛闪过一瞬微光,“我能见她一面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里,不曾提及那个人的名字,单用了一个她字来代称,但宋瑜还是听懂了。
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瓷罐,迈开脚步走至跪坐着的人身边蹲下,宋瑜拉过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掌心摊开,将瓷罐塞入其中,斩钉截铁截铁的回,“不能。”
“为什么?”
“因为不配。”
“不知者无罪,一开始我并不知晓……”
“当真不知晓吗?”说到这里,宋瑜突然提高了音量,就连眸底也氲开淬血似的红。
在他的质问声中,宋旌文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僵硬,扬起的脖颈也渐有弯曲的弧度。
宋瑜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用虎口卡住父亲的下颌,迫使父亲正欲垂下的脑袋继续仰着,与他四目相对。
“父亲,”恨与恼裹挟着涌上心头,宋瑜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重重的问,“你将蛊虫下到我长姐身体里的时候,当真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一开始不知道,那么后来呢?”
“为了挟天子而令诸侯的霸权梦,兴庆年间,你在还是九皇子殿下的今上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安插了那么多双眼睛,那些年里常与今上朝夕相处的郁鲽母亲,在这般严密的监控下就真的不曾被你瞧见过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