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唐突,不唐突的。”中年侍者连连摆手。
约莫是闪着了腰不大爽利,虽已极力隐忍,但傅叔面上还是显露出了几分难受的神情,江江忙同双溪扶傅叔回房休息。
安置好对方,拉着木门铜环就要退出偏房的时候,江江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逆着天光站在两扇门扉之间的缝隙处,仰起头瞧着半倚在床榻上的中年侍者,忽而红了眼睛。
意识到什么,傅叔撑着榻面坐起,他刚摆正身子,便听见江江悬着哽咽之音的询问声响在耳边。
“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那种彻头彻尾改变的过程,一定……很难受吧?”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句话,却似风刃穿堂,划开了窥往炼狱的窗。
难受?
仅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那段过程是不够的,合该用痛苦才对,就算痛苦一词前也要缀上极致二字,才算贴切。
易容改面所要承受的,是任何一种酷刑都无法比拟的,最极致的痛苦。
匠人创造浮雕,必先将刻刀磨利,尔后一下一下的划,少璟大人替瑜公子换脸亦是如此,那柄巴掌般长的小刀在燃烧的火焰子里烤一烤,用沾了烈酒的湿帕子擦过刀身,继而将刀尖刺入公子面皮,磨骨削肉,一刀一刀削出另外一个人的轮廓。
为了强行拔高身量,瑜公子锯掉双腿,在断开的腿骨间接上了两根铁棍,少璟大人做这一切时,傅叔就站在屋外,瑜公子痛不欲生的嘶喊响彻整座听音小筑,傅叔垂在身畔的十指骤然攥紧用力,差那么一点,就要将大腿外侧的皮肉成片拽没。
动刀的那一刻尚有麻沸散可以缓解痛感,但漫长恢复期身体传来的痛,却得他咬着牙硬生生撑着,少璟大人将瑜公子的那张脸雕刻的很是完美,只是那双腿……
嵌入铁棍拔高身量的法子终归太过极端,公子的腿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康愈,甚至开始溃烂,少璟大人寻了很多种法子改善,却都没有用。
为了防止恶蛆自腐肉里滋生,傅叔每日都会用夕阳陈替公子冲洗双腿,烈酒漫过伤处,顿时生出撕心裂肺的痛,在最悲观之际,瑜公子也曾怀疑过自个儿是不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易容改面摧毁的是瑜公子的身体,可那双迟迟不见好的双腿摧毁的是瑜公子的意志,想到一切筹谋都将因这双腿而前功尽弃,他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瑜公子整日里一句话也不说,少璟大人成天埋首于各种各样的医书中,被案牍缠身的主子频繁踏足楼中,那段时间,听音小筑的气氛异常的倾颓。
幸好,少璟大人在不久后寻得了解决的方子,并没有教这种毫无生气的倾颓之势持续太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