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是盛安城中最厉害的死士之一,却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欢喜主子念叨过很多遍想看一看他与弥迩之间究竟谁更胜一筹,哑奴也曾为此跃跃欲试,但当他真的站在帝王死士的对立面,方才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的究竟有多大。
主子万念俱灰一心赴死,为教气若游丝的主子再见江江姑娘一面,哑奴只身闯入听音小筑,在江江姑娘寝卧的房顶上,他终于见识到了那个叫做弥迩的死士有多强大。
他双手出击孤注一掷,她单手迎敌应对自如,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力一搏,她轻轻松松堪堪避开,他瞅准时机攒足全身的劲儿冲上去,还未近身便被她手中的剑气震倒在地。
战力的悬殊恐怖如斯,哑奴以为自个儿这一回就要死在帝王死士手中了,然而,就在他对胜利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弥迩脚下一滑,手中挽起的剑花不受控制的调转方向。
千钧一刻,哑奴忽而窥到制服对方的契机,身体比脑袋最先做出反应,他下意识起身,在弥迩还未稳住身形之际,自后一把扣住了她脖颈命脉。
哑奴钳制住了帝王死士,可他却从未有一刻觉得是自个儿赢了。
山中九年非人一般的苛刻训练,将那个年仅九岁便手刃生父的小姑娘锻造成了一把最亮的钢刀,只是山中九年的光阴,却没教会她如何做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戏子。
看似不经意的脚滑,实则满满都是刻意的痕迹,哑奴不傻,瞧得透她那拙劣的演技。
江江姑娘又没进食,送进去的饭菜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甚至连一口润唇的水也不愿接,她就站在书案后抄佛经,一遍一遍的抄,一刻也不停,直抄到手指痉挛,抄到再也握不住笔方才倚着桌腿瘫坐下来。
楼中随侍将江江的消息递至承恩殿时,御前的小黄门正替帝王试穿新做的喜服,大红的袍子套在身上,那一团一团云锦龙纹像嵌了刺,扎的夙淮难受的要死。
但,浑身上下所有的不适加起来,也没有楼中随侍递来的消息更叫他伤痛。
为了一个欢喜,她竟能将自己折磨至此,这让他数十年来对她的珍重呵护显得可笑至极。
太后丧期未过,虽说万事从简,但河西的嫁妆还是一车一车的送进了宫,小太监捧着礼书呈至御前,帝王却连一丝目光也不曾分过来,只瞧着躬身静等回话的楼中随侍,眸中明暗不定。
想娶的人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娶不了,不想娶的人,亦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能拒绝。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谋这帝位,还不如撒一把毒药,同江江和乳母一块儿到地底下去过活。
“尚衣局的姑姑是按照上一回的尺寸做的这套婚服,只是陛下如今愈发消瘦了,各处都宽了好大一截,幸而吉时还有几个时辰,奴才这就拿去教姑姑们改改。”
“河西送入宫的嫁礼,内务府的人不敢慢怠,特送来御前,烦请陛下亲自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