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各个小太监的禀报请示声,一浪叠着一浪涌入耳中,而帝王却似未闻,只盯着从听音小筑来的人,盯了许久许久,久到那名随侍因害怕抖的快要站立不住,他方才挪开目光,负手没什么表情的吩咐——
“备车,出宫。”
到达听音小筑,行过重重楼阁抵达寝卧,穿着那袭要迎娶别人的婚服将他最想娶的姑娘从桌腿旁抱至榻上,垂睑凝望着那张苍白疲乏的睡颜,夙淮眼中逐渐聚起浓浓恨意。
他恨她总爱作贱自个儿,恨她心里永远装着别人,但更恨自己事到如今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心疼她。
关她的人是他,但最后妥协退让的还是他,她不吃不喝也要见欢喜一面,他却不能真的眼睁睁看她渴死饿死。
站在听音小筑的楼阁上,凭栏瞧着她与欢喜死士一前一后跑向东缉事厂的身影,夙淮猛的攥紧袖中指尖。
未修剪的指甲嵌入皮肉,鲜血漫上红色的婚服袖口,他一点痛意也觉不出来,满眼望的是她奔赴欢喜的迫切,满心想到是为什么这一回被抛下的人又是自己?
跪在寝卧内的弥迩逾矩抬头,顺着尊者目之所及的方向看了看,忍不住担忧的问,“主子,哑奴受了很严重的伤,京都眼下不太平,姑娘身份又特殊,恐有闪失,属下还是跟上去……”
“不必了。”夙淮瞧着早已瞧不见人影的无尽黑夜,眸光越来越暗,眸色越来越红,直至最后,那双好看的眼睛似被血影染过。
然后,他回身,注视着仍跪在地上的黑衣死士,用有史以来最最凄凉的语气悲哀的呢喃,“兴许,她从来就不需要咱们。”
这是夙淮第一次硬着心肠放任那个姑娘通往危险之地而不顾,也就是这一次,令他在后来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那个姑娘。
江江大步向前,眼泪迎风吹向身后,她就这么一边跑一边哭,直到欢喜府宅的屋檐一角出现在视线之中。
岁小想见一个人,只需要在不当值的时候跑过一条条宫道便能见着,年少不知足,总埋怨相见太难,彼时谁曾想到,原来真正的距离在心,而不在脚下的路程。
将军府殿心夫人屋外的那个雨夜,听音小筑院里她追着他跑向中庭的那个傍晚,后来的他们明明有好多回相见的机会,却都被他逃也似的避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替他缝补远在兰溪时他身上穿的那件破了口的衣裳,还没与他坦言他的阿娘殿心夫人自戕一事她并没从中作梗,还没亲口告诉他关于绥宁二年他在阿娘之死上撒过的谎她当真一点儿也不怪他,她还没……
没在他生死挣扎之际,赶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