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杀之,这四个字一直在阿元脑子里绕啊绕,无论她如何用力也无法将其甩出。
这一夜,侧躺在霜月居柔软的大床上,听着身畔泱泱轻柔绵长的呼吸声,阿元全无一丝一毫的睡意。
在窗外薄薄月光的映衬下,她伸出手将掌心轻轻落在旁侧姑娘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时间过的太快,一晃神的功夫,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已经在母亲的肚子里长这么大了。
起初,阿元不是没有好奇过家主突然决定将怀孕的泱泱接回府中的原因,只是庄户人家的丫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对于一些想不通的事,下意识就抛到了脑后,而今再回想起昔日的困惑,突然就有些明白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若说是舐犊之情,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大名鼎鼎的河西家主以父女之名将泱泱圈禁入府,先头为的不过是更好的监视她肚子里的孩子。
阿元学着庄子里怀孕的阿姑阿嫂那样,在泱泱被撑的足有两个南瓜那么大的腹部绕着圈的摸了摸,像同住在里头的小人儿打招呼似的低声呢喃,“你阿爹到底是个多令人厌憎的家伙,才教咱们河西的家主这般容不下你?”
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阿元并没想得到答案,毕竟还只是一个胎儿,听不听得到她说什么都不一定,又哪能强求回应。
但事实上,她轻的如蚊蝇低鸣一样的声儿将落下,掌心覆盖的部位突然动了起来,像是在应和她方才的问话,胎动独独生在她掌心覆盖处。
轻薄月光笼罩的寂寂长夜里,一个素未蒙面过的小生命发出的胎动声轻而易举柔软了阿元本就不坚硬的心房,隔着泱泱的肚皮,她仿佛真的摸到了那个小人儿,这种感觉……
这种仿佛与另一个生命近相呼应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在一瞬催生出了这辈子前所未有过的巨大勇气,阿元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她扳着还陷在睡梦中的泱泱肩头使劲儿摇了摇。
被她这么一摇,好梦正酣的姑娘揉了揉惺忪睡眼,渐渐醒转过来。
睁开疲乏的双睑瞧见端坐床头的阿元,泱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含糊不清的问,“是不是又饿的睡不着啦,今儿中晌央公子带了两根糖葫芦来,我一口也没吃,全都给你留着,就在妆台镜前的匣子里放着,我这就给你取来……”
说话间,泱泱撑着床榻起身,眼看她趿上鞋子就要往妆台镜旁走,阿元赶忙伸出手一把拽住她的腕子。
指尖碰触到泱泱腕上温热肌肤那一刻,她没来由的想起了另一个人,以及另一番话。
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也曾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自顾自的说:
“阿元,阿婆带进来了一只木匣子,说是主家那边的人送来的,里头装满了糖果糕点甜蜜饯,还有一根你曾给我买过的糖葫芦,阿元,是不是我阿娘还惦记着我?”
“阿元,匣子里的东西我一口也没动,全都留给你,你……什么时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