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二字涌入耳中,阿元心脏猛的一紧。
从前常听人说天子脚下八街九陌软红十丈,从未离开过河西的阿元是真的很想和鹿生,还有那个将被她用言语狠狠儿中伤了一番的女子一块儿去京都盛安看一看,可……
不成了,早在鹿生慌慌张张跑回破庙指着外头的铠甲将士说他看见了她的画像之前,阿元就知道自己哪儿都去不了了。
那日晨起,背着行囊牵着那名女子走上街头,撞见手拿画像追寻她们踪迹的洮氏府兵,借街边兜售织品的推车遮挡身形之际,阿元一转头,就瞧见了张贴在粉壁上的告令。
那是洮氏府邸的私令,两鬓斑白的老妪画像上拓着河西家主的印章,就从看见这张告令的那一刻开始,阿元便明白自个儿走不成了。
自个儿走不成不要紧,可是自个儿手里牵着的女子一定得走,她的卿卿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但菀菀得活着。
这么想着,于是,阿元在那女子扭转脑袋就要看见粉壁上贴着的阿婆画像时,站起身拉着她一口气跑回了破庙。
“明儿一大早,京都贵人的车马就要到了,上头的人怕咱们这些乞儿丢了河西的脸面,一会子将开半个时辰城门驱逐所有乞儿,到时候姐姐们就藏在其中,趁着人多找机会混出去,等出了河西城门,便不像在城中这般促狭无助了,届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这个方法好,只要咱们混出了城,便一路上行到盛安城里去,京都自有京都的守卫和防备,家主势再大,也决计不敢把将士指派到天子脚下去搜人。”
“河西城再大,也终有尽头,继续留下早晚都会被搜出,与其躲躲藏藏在死路上僵持,不如放开胆量闯一闯,虽有危险,却也有生机不是吗,没准儿老天爷怜见,就教咱们顺顺利利的逃出去了呢。”
回想起那一日在破庙里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生机时说过的话,阿元只觉从嗓子眼里溢出来的苦涩都快漫到舌尖齿缝了。
她啊,何曾不想跟他们一起鸟飞高空鱼跃阔海,可纵使再想,也不能自私到连阿婆的生死都不顾了。
为了教最后一刻的散伙看起来不那么突兀,阿元打从踏出河西城门第一步的时候就已开始铺垫,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足以令那女子生厌的事和话全都做了一遍说了一遍,原本以为要不了几天,那女子就会受不了自己的刻薄无礼,怎料……
她待她那般的能忍。
没办法,最后一刻,阿元只能将事做的更绝话说的更狠,看着对方吞声忍泪情凄意切的模样,她亦不好受。
多少个理智势弱的片刻,她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要伸出手去搀扶她摇摇欲坠的双身子,幸而每到要付诸行动时,理智又迅速占回了上风。
那女子并非泱泱是真,但阿元给予她的感情却没做一点假。
刚住进霜月居那段时间,见央公子对她事无巨细面面俱到,阿元的确代泱泱吃过味,处在气头上那几天也口不择言过,但她搬去同旁的丫头挤大通铺,却不完全是因为和她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