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泱泱跳下前室走到那位郎君跟前,捡起他掉在脚下的玉坠子放入掌心,噙着笑意温声叮嘱,“诺,仔细拿好,可莫要再掉了。”
便是这一文不值的举手之劳,被那位郎君深深记住了。
借着还恩报答的名头,他借钱给她们租房子,找人做双轮车给再不能行走的阿元代步,还带了位很是年轻的良工来替阿元诊疾……
不过,纵然那位郎君做了这么多,阿元却依旧对他全无一分好印象。
阿元不止一次说他瞧着像是别有目的,劝泱泱且小心着些,即使在河西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见识过像洮氏家主那般险恶卑劣的主儿,泱泱依旧没学会防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不是位揣着一肚子坏水的郎君。
阿元笑她天真,两个人言谈间扯出初到盛安城时,那位郎君长身立在风雪中,开口寻求帮助第一句唤的竟是“姑娘”二字,一个连掉在脚边的玉坠子都看不见的人,又是如何分辨出马车前室坐着的究竟是男是女的?
面对阿元的质疑,泱泱哑口无言,后来再见那位郎君,她也曾直截了当的询问过答案,那位郎君只说自个儿眼盲耳聪,听出来的。
不是个足以令阿元信服的答案,但泱泱深信不疑。
就像时值年三十这一天的现在,泱泱提着条双须骨舌鱼一头扎进他怀里又退开后,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他便像是知道她是谁一样,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泛红的额头,微蹙双眉温柔而关切的问,“撞疼了吗?”
“咦……”看着他无波无澜的漆黑眼眸,感受着他自然而然探过来的指尖温度,泱泱低呼一声,喃喃问,“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可你明明瞧不见……”
“姑娘身上的味道,我闻出来了。”
听出来的,闻出来了,他总爱用视觉之外的感官来搪塞她,可她不觉敷衍。
只要他说,她就当真,且从不起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果然奇怪,有人千回百回的见,却也仅止步于颔首敛襟委身见礼,有人只见了三五面,却像是已经认识了一辈子那么长,长到肌肤接触,也不觉突兀。
“你还没回答我,”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她,“疼不疼?”
他太瘦了,胸膛上好似只长了骨头没长肉,泱泱一头扎进去是有些吃痛,但怕对方内疚,她仰起头笑着脆生生说,“不疼的,是我鲁莽,冲撞了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