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只想出来一样——
泱泱。
在这世上于她而言唯一还值得被人掠走的,只有泱泱。
一动也不动的打量着立在数步之外的盲眼郎君,阿元将胆子壮了又壮,方才克服心底那股子因对方不自觉散发的威压之势而生出的怯懦,朗声问,“你喜欢她?”
约莫没料到双轮椅上坐着的人会突然这么问,盲眼郎君怔了怔,尔后反应过来那个“她”字指代的是谁,他毫不掩饰的坦然承认,“喜欢。”
果然……果然如此。
顷刻涌起的患得患失感令阿元一下子慌了神,她无法想象,倘或泱泱心动有了嫁作人妇的念头,自己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人该如何在这诺大京都立足。
对拥有又即将失去之事的恐惧高过来自外人的气势欺压,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伸长脖颈竖起浑身刺儿,如临大敌般瞪着那个目不视物的郎君,阿元搜肠刮肚用尽自己所能想到的恶毒词语啐道,“死了这条心吧,无论你如何黏缠,我们泱泱都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瞎子!”
“不喜欢我这样的瞎子……”耷拉下脑袋复述了一遍这句话,盲眼郎君倏忽抬头,正正儿面向双轮椅上坐着的人,一字一句问,“是她亲口跟你说,不喜欢我这样的瞎子?”
“她……”
只吐出一个字便再没了下文,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阿元还是没学会撒谎。
旁人问心有愧时无法做到义正言辞,而她问心有愧时……连言辞都挤不出来。
这一不自觉的卡顿,形同于无声的答案,确定喜欢的姑娘并没有说过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瞎子,盲眼郎君微蹙的眉心一点一点舒展。
他张了张嘴,似在同几步之外的阿元说,又像不确定的同自个儿打商量,“她没说过,便意味着我还有机会,是不是?”
“才不是。”阿元想也没想的否定。
“是。”
“不是,”气急攻心口无遮拦,阿元将曾有过的猜想当作事实般,对着跟前的盲眼郎君一股脑道出,她说:“实不相瞒,泱泱早就成了亲有了郎子,不过是人生际遇挑拨,教他们恩爱夫妻暂时分离,上苍有道,终会令有情人再相遇,而郎君你……没有机会了。”
最后一句,仿佛官老爷下给死刑犯的判决书,她咬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在庄里的时候,赤脚大夫诊出泱泱有孕之际,阿元在心底里怀疑过她从前许是有夫君的,只不过被家主洮松抹去记忆忘却了。
而现在,面对坦然承认喜欢泱泱的盲眼郎君,她情急之中拿从前的怀疑猜想做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