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顺着阿元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触及从雪地里狼狈爬起沾了满身清白的陌生男子，她拔高音量和声和气的问，“小郎君，夜黑路不好认，你是走错家门了吗？”

她话弦儿响起那一瞬，躬身立在院中央的陌生男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尔后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朝被双轮椅里的姑娘护在胳膊肘后的人看去。

男子耷拉着的脑袋仰起来，就着支摘窗口透出来的那点烛光和一地积雪泛出的清亮，泱泱适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极清秀的脸，白白净净，不像旁的汉子般满面虬髯，搭着那副瘦瘦弱弱的身板，显得很是斯文，尤其他镶嵌在面颊上的那双眼睛，像盛满了夏夜一闪一闪的萤火，光影在他眸中交相流转。

“什么走错家门了，依我看，这家伙铁定是趴在咱门上听墙角，一不小心跌进来的！”阿元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擅闯着，胸有成竹的对泱泱如是说。

泱泱瞧着陌生男子的面相，怎么瞧都不觉得对方像是会做出鬼祟行径的人，她迟疑着再问，“小郎君，你当真是趴在门上听墙角吗？”

泱泱第二次询问的声音落下，直将目光投掷在她身上的陌生男子才像是从恍惚中突然回过了神，男子捏着袖口拭了拭被睫根框住的湿意，颔首颤声应，“是，奴才……”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自称甫响在简陋狭小的庭院里，似意识到什么，他赶忙顿住。

阿元将听到第一个“是”字，便立即回过头看着泱泱，“我说的没错吧，他承认了，就是来听墙根的，这家伙居心不良，咱们去报官。”

“别别……”男子慌慌张张制止，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又往前走了两步，再开口，他不着痕迹的更换了另外一个称呼，“小的绝不是居心不良的坏人，还请别报官。”

“不是坏人难道是好人？”阿元明显不相信，冷嗤一声，“你见过这世上有哪个好人扒着别人家门缝听墙根？”

“小的不是有意要扒门缝，小的就是……就是想从门缝里听听声儿，确定一下二位姑娘睡没睡。”

听到这儿，阿元像是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猛的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你一准儿是小偷，没银锭子过年，便想趁我们睡着了摸进来往外顺值钱玩意儿，是与不是？

“不是的不是的……”男子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拼命否认，旋即将目光再次投向泱泱，那双像装满了夏夜萤火的亮晶晶眸子缓缓氲开层层潮湿雾气。

被他这么看着，泱泱没觉出分毫不适，反而生出股子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她迎上陌生男子的目光，疑惑的问，“我们认识吗？”

男子许久没有说话，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又像是已经说了很多很多话。

好一程子后，男子垂下头，敛襟对着泱泱恭恭敬敬说，“姑娘长得很像数年前小的伺候过的一位主子，偶然瞥见姑娘容颜，便似见到了昔日的主子姑娘一样，心里头总也平静不下来，就想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