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套了双层的麻袋从头上取下来,昏黄火光映入眼帘那一瞬,泱泱差点以为自个儿又回到了河西洮氏府邸书房的暗室里。
一样数面都是墙,一样不见天光,一样纷繁复杂的刑具……
恍惚那一瞬,她绝望的恨不能咬舌自尽,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若还要再像头畜生一样被拘押三年,她……宁愿就此死去。
视线完完全全清明,心绪跟着平稳下来,泱泱方后知后觉的转圜过来,这里不是河西洮氏府邸书房的暗室。
地方修建的虽大差不差,但还是有许多细微之处迥然不同。
比如,洮氏府邸书房的暗室里堆满了枉死者的尸骨,而这里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比如,洮氏府邸书房的暗室里只有冷冰冰的、磨人身体与精神的器具,而这里还插着一株很应时令的腊梅,梅枝左右对称,角度平衡,庄重且整齐。
再比如……
“吱呀。”
铜铁烧铸而成的房门从外被推开,明亮的天光顺着缝隙倏忽落进来,泱泱被晃的一度睁不开眼,她下意识抬眯了眯双睑,影影绰绰中,只看见一抹人影闪了进来,紧接着,铜铁烧铸而成的房门再次被关上。
明亮的天光遮挡在厚重铁门外,狭小刑房内顷刻又暗了下来,只有角落里吊着的一只八角琉璃宫灯散发的微弱光芒,以及三角铜盆里筚拨作响的骨炭燃烧出的火焰子勉强照明。
瞳仁适应昏暗环境,视线重新变清明,泱泱适才看清楚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锦衣面容姣好的男人。
男人取下八角琉璃宫灯,高高拎着走到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用脚踩住肩胛按在地上的泱泱跟前儿,就着烛火微光瞧了瞧她惊慌失措的面庞,勾唇咂舌,低低笑道,“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命不好,做了不该做的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敢问公子,”因为害怕,泱泱声儿怯怯的,“我做了何事,又得罪了何人?”
听见被迫匍匐到地上像只受惊麋鹿般可怜巴巴的女子这么问,男人半蹲下身子,将拎在手里的八角琉璃宫灯搁于一旁,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惹得卿主那样恼怒,就连惯来最会讨她欢心的我,也不能平她一二分怒气,跟在卿主左右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过有谁能教她如此失控,小娘子你,可真能耐。”
“卿主……”
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泱泱在仅有的记忆里快速搜寻了一番与之相对应的人,思来想去,终不得果。
强忍住肩胛传来的丝丝痛楚,她仰面看着半蹲在咫尺之外的男人,“公子口中的卿主……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