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转过身,面朝门外呼啸风雪,“阿宁,兄长就在承恩殿中等着你,等你把江江还回来。”
“若我不还,非要她死不可呢?”
“那么……”帝王迈开脚,寻着寒意袭来的方位边走边说:“劳皇妹费心,盖棺定论时,替兄长挑一个好听的谥号。”
话弦儿落罢,他抬腿迈出佛殿门槛,倚着雕花木窗一步步走远。
这朱墙碧瓦围成的囚牢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眼睛刚瞎那一年,为了不露出破绽,深更半夜他时常由近前人陪着在这纵横交错的宫道上一遍一遍走,一遍一遍记,成百上千次练习,适才让他盲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看得见一样准确无误。
主子走了,奴才还留着。
立在金丝楠木门外的年轻宫人目送帝王渐行渐远,直至尊者身影被红墙挡住再也看不见,方肯收回视线,只是……
宫人的目光同他的脚步一样,迟迟不敢朝向还跪在佛堂干漆夹贮三世佛像下的女贵人,直到,贵人抹干悬在颊边的泪珠子轻轻唤了一声“小红”。
终是……再不能躲了。
双手微提垂在膝前的裙裾,抬脚迈入屋内,在距离贵人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应,“殿下。”
仅两个字,便将阿宁好不容易忍回肚子里的哭腔又重新召了出来。
曾经,陪王伴驾的那个小宫人声儿清泠泠的,像指尖撩拨琴弦发出的脆响,婉转悠扬,他总掐着她入宫的时辰立在某一条宫道上,分明刻意等待却佯装偶遇,只为在她经过时像现在这样,敛襟颔首低低招呼一声“殿下”。
那时她一心扑在驸马洸泱身上,眼睛里看不见旁人,耳朵里也听不见旁人的声音,后来她能看见他这个人也能听见他的声音了,而他却别开脸义无反顾折回禁中,甚至还狠心的烫坏了那把曾坚决笃定对她说“和离吧殿下”的嗓子。
“小红,”隔了数年光阴再唤起这个名字,阿宁的声儿止不住打颤儿,她仰起头透过朦胧泪眼看向直将脑袋垂下的年轻宫人,“那一年,你不停往禁中递信请归,是因为我皇兄的眼睛吗?”
她裹挟着哭腔的问话声响在拔情绝爱的佛像金身座下,年轻宫人压的低低的脊背以肉眼几不可察的幅度轻晃了晃,沉默少顷,张嘴答了一个“是”字。
得到确定的答案,阿宁似松了一口气,打的端端正正的上身微屈,缓缓跪坐于后脚跟上。
这些年她一直想不通,大监明明已经来到了自个儿府上,为何最后又执意要走,且任凭她如何挽留也不肯让步。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在心里将和他相处的点滴时光反反复复琢磨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那些短暂的经过里找到原因,魔怔时,甚至会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而今,困扰了她整整四年的问题……
终于有了答案。